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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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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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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印象

北大印象

2022年3月底,北京下了一场不算大的雪。别处的风景,是怎么样,我无从所知,恰好看到北大的风景。

海阳光的后阳台有一排整齐的窗玻璃,可以俯瞰整个北大校园。疫情期间,北大禁止外人进入参观,对北大有着很深情结的我只能站在窗玻璃前回忆着幼时的梦想,望梅止渴。也许,梦想真的会飞,寂寥的天空居然下起飘飘然的小雪。北大校园很静,寒冷的天气使这份静,停止了思考。第一片雪花纵身飞向校园,瞬间,消遁在瓦片上。青灰色的瓦片,几乎不见湿的痕迹。北国的风雪,总比南国凌厉、迅疾。一眨眼功夫,青灰色的瓦片间杂着一份晶莹的白。这雪,有点儿像霜。

校园外,是一排整齐而秀气的槐树。三月的春天从树枝间悄然萌芽,苍白、萧条的树木,璨璨然,有了春天的生机。雪,下着,眷顾着正在繁茂的生灵。大概是雪的到来,稍有点生机的槐树多了一点精气神——那些枯萎的枝条欣欣然地张开了翅膀。

随着夜晚的降临,瓦片上已是一层薄薄的积雪。青灰色的瓦片像是相片的底色,被薄薄的积雪所覆盖,失去了原本的样子。我没有在意雪花婀娜舞姿的曼妙,不在意它轻盈优雅的飘舞,我的注意力全在北大校园和校园外的那些槐树。夜灯亮起来的时候,北大校园笼罩在一片晶莹中。

从我的视角望过去,恰是一条分开东西两边的大道。道路的名称叫什么?这对我一个外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没法解开的谜底。听旁人说,这条道是北大校区东西的分界线,东面有古建筑群,西边则是现代化建筑。顺着旁人的指点,寻觅那些古建筑群。它们在浩烟如海的建筑群中孤傲在东南方,清代的风格古朴、典雅,与现代化建筑有着天壤之别。旁人指点的华表、石麒麟、龙云丹陛台界石、翻尾石鱼、乾隆诗碑、海晏堂水台……像夜明珠一般散落在林立的高楼间,寻觅不到它的踪迹,更无法品味它的美。行人从这条道上来来往往,然后向东向西。不大的雪,落在人行道上,未经沉淀,被行人踩踏,幻化成水——部分路面像浇了水一般潮湿。这引起我十分的好奇,未踩踏的路面未见雪,依然白皙,干燥如往。又作一番合理的推论:三月的大地,已经回暖,它有足够的温度熔化并吸收翩然而落的雪。

暮昏里的槐树披上了洁白的、朦胧的轻纱,在淡淡的光晕里,像腼腆的新娘。记忆的沟回很清晰,三月的槐树未见一丁点新绿,那些枝枝丫丫有的勾向地面,仿佛与大地作深情的拥抱;有的笔直向上,努力去触碰天际那温润的、羞涩的红晕;槐树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它们互相致意,十分亲密。自然的、和谐的槐树为北大校园拉长了梦幻的色彩。

北大有多大?从东门徒步西门,沿海淀路,笔直走,不停歇,足需半小时。从南门徒步北门,没法丈量。从九楼俯瞰,由南向北,博雅塔在混沌初开的早春有点儿模糊。由此可见,北大是真的大,比我幼年的梦想中的北大还无边无际。

次日,东方的鱼白刚起,为领略心中那份无与伦比的美,我挽着长长的睡衣,学着猫的样子提溜着脚步,从房间流窜到窗玻璃前,与北大的鱼白幽会。清晨的、清新的、凌厉的空气,突兀地扑面而来,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惺忪的睡意去了一大半。真美!我的心歌唱起来。北大校园一片静谧,东方的鱼白微茫地照在积雪上,积雪便有了童话般惹人幻想的神奇,这是我未曾见过的——一片晶莹洁白铺将过去,剔透的雪长了无数双眼睛,深邃、明亮,一闪一闪,宛如夜阑时分星海碧空中闪烁的点点繁星。青色的瓦片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这层薄,恰到好处——轻盈而不压抑,似乎是精灵的翅膀恰到好处地将瓦片、廊柱浅浅而匿,又似乎真是精灵的翅膀,轻轻飞翔,轻轻掠过,北大,静谧的北大开始新的腾飞。校园外的槐树显出不一样的景致:无瑕的雪花落满一树,枝枝条条被雾凇笼罩似的。雾凇什么样?这个画面几乎很难勾勒它的美。大家见过亮闪闪的银针吗?见过天上飘动的云絮吗?槐树上雾凇般的雪花就是天上的云絮与亮闪闪的银针交织成辉,把槐树点缀得无可比拟。

沉淀了一夜的雪,静静地与我对视……彼此心醉神迷,心心相印。

北大,像燃烧的滚烫的炭火间的烙铁,深深地烙上我的心尖,成为最也抹不去的记忆。我常常无来由地想,这三月并不美的雪,在北大上空美得如此不可方物,是莘莘学子对信念、理想和精神追求的写照?还是青春年少才有的朝气的呈现?

三月这场雪,在日照一日后,永远地消遁,无法寻觅。记忆里的雪和雪中的北大,再也走不出我的心境。再临北大,与北大作较长时间的心灵对话,时间到了秋末冬至。黄黄的落叶铺满了海淀路,脚一踩,仿佛踩在松软的地毯上。要不是落叶发出轻微的叹息和在风中轻扬的叶,记忆还在三月里沉醉。经过季节的蜕变和雷声的洗礼,槐树长得茂盛而雅致——枝条多而有序,向上欣然;比纤长的柳叶略微圆润的槐叶小巧玲珑,绿与黄交错,远看,那一簇一簇的黄,以为是槐树特有的花朵。

北大,俨然不是走不出心境的模样,从初春到秋末冬至,它是另一番景象。再从海阳光的窗玻璃前领略北大,依然是青色的瓦片,依然是不变的建筑群,替代雪花记忆的而是黄绿辉映的槐树。这又是一个充满好奇的问题:北京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槐树的踪影,而槐树也在北大落地生根,难道槐树是国树?带着十二分的疑惑来考证,答案果然!这一考证,使得我对槐树产生浓厚的兴趣,溯根寻源想知道它为什么会成为国树。一百个为什么在心头云绕,成为解不开的结。一天,趁着天气晴朗,去攀登香山看红叶。从有轨电车下,徒步抵达,途径之处不乏槐树的身影。一古槐树,迫使我停下匆忙的脚步。环抱槐树,至少有五六米。这五六米的正身,我看到远古化石的影子,也就是说,它的正身已成化石,而其上端有五六枝碗口粗的枝条,枝条上繁衍出各种细枝,追随风的槐叶在冬临里高歌,一片苍翠,欣欣向荣。生命的顽强,彰显出历史的厚重和纯粹。突然的感动后,思绪又落北大。有着悠久历史的北大,一定也有如此的槐树,成为北大的骄傲。空间和距离,让我无法走近它,更不能深刻地体味与之相呼唤的感应。

北大,幼年梦中的北大牵着我的脚步,与它近距离相守望,终究走不进真实的北大。也许,初年的梦想很醇厚很馨香,酣醉了那么多年,还在醉意朦胧中把北大的轮廓看了个模糊、看了个心碎,倒是那槐树,延伸了我对北大的想象和敬意。

  2022、11、16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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