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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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一叶而知天下秋。秋终究是来了，而且渐渐地深了。江南的秋来得慢、去得缓；淡得妩、深得媚。就看那一叶飘落下来的梧桐叶，把行人的心和魂都销得浓酒不知残醒那种欲罢不休的时候，它才悠悠地落在地上。使然，我是一声沉沉的叹息重重地落在地上。
秋总是这样的，无端地使情怀有些许的伤感、些许的苍凉、些许的无奈，大抵是寒意与凉风所致，抑或是萧条的景象所感染。
秋不是花，可以悦目地赏；秋不是酒，可以微醉地品。若品尝秋，那是况味一种心情，或者在秋里湿润一下久违的情怀。于是，与兰一起挽着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纷纷繁繁的声音，驻足在北山路上。印象中的北山路人迹稀少，静得可以闻得到空气荡漾的声音、静得可以融和在大自然风景的领略中。但是，今日的北山路，却是满了嘈杂，还是嘈杂……潜意识，多了一份失去清闲的遗憾、少了一份舒适的惬意。
虽是深秋，游人依旧如织。遥看，青山如黛、湖水粼粼、白缇如绫、断桥未断……尽收眼底的依然是妆成一片的浓、淡得一片的抹。西子相宜，妙在一个字：总！寂静是美，总；轻柔是美，总；淡泊是美，总；浓得总、淡得总。总之，最嘈杂和纷繁的一切落进湖里、沉入湖底，然后便是静得湖水都没有了言语。总之，在这个西湖堤岸一站，成了一树的杨柳，随风飘舞的心境微漾着，且默了滔滔的言语，且隐了恻恻的情怀，且舒了怅怅的心情……
不远处，椅子空落了座位，看游人匆匆而行，无意于它的孤寂，便与兰怡然而坐。这片刻的舒适顿时渗透全身，落得一心悠闲再看西湖。兰说，真多的鱼。俯身一看，惊喜从心里飞向天空：几百条鱼一指长，一样的纤细，一样的青色，在荷根之间悠然自得地穿梭、忙碌，时而相互亲吻，时而追逐细细长长又妖娆无比的水草。
荷花已经凋谢，荷叶在秋风里残败得没有了绿意，密匝匝的一片，尽显苍凉与暮色。要不是鲜活的小鱼儿穿梭其中，那般的憔悴真不堪这曾经是那“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可以碧天映日的荷花，又是一番叹息。叹息时光的瞬间与无常，竟留不住美丽的生命年华。
兰撕橘子，橘子水染黄了她纤柔的手。她一洒，小鱼儿跟着欢、跟着跳、跟着追、跟着跃、跟着抢，有趣极了。我揉面包，揉得碎碎的，把心里的柔情也揉碎，揉碎了一池的涟漪和残荷的梦，却是那荷的根系魂牵着旧日的时光，有一份别样的沧桑与悲凉。兰说，不要看那已经灿烂过的荷根，这小鱼儿多可爱啊。是啊，生命就是这样的：灿烂的时候，如花儿绽放一样；辉煌的时候，喝彩和掌声稠密得七分鹅黄、三分嫩绿，都是鲜艳、光亮，哪知得后来的光景。衰败的时候，门庭稀落草蒿生，人生得一知己叙叙旧、微微醉、娓娓道、侃侃聊是多么难得。如这荷根，必有人恨，恨这荷根败了这美景的雅致、这美景的秀丽，哪晓得这荷根连着荷根、这荷根连着生命的泥土。
哦，这么多的小鱼儿，别处没有看到……恍然明白走了神。在我们的四周，围着一大群的人纷嚷着说。宁静就这样被打破，因为这小鱼儿。事物具有两面性，这可爱的小鱼儿给我们一份别样的生动、生机和享受，但也破坏了我们沉静的心。如此，显赫的后面是不是孤独呢？贫穷的另一面是不是富有呢？咸菜泡饭是不是一份甜美呢？上帝总是公平的，否则没有红颜女子多薄命一说，没有千里马常有、百乐不常有一论。对每一个人而言，总和起来一定是平等的。
想当年，苏东坡任杭州知州时，留下了名垂千史的苏堤。苏堤千娇百媚：杨柳吐翠、桃花灼灼、玉兰吐絮、樱花俏俏、芙蓉盎然、桂花飘香。千娇百媚集一堤，芊芊的苏堤美不胜收、妙不可言。但是，秋风横扫残卷后，千娇落尽，百媚散尽。我似乎更喜欢秋风横扫后的苏堤，像一个气节横卧在西湖上。谁说不是的呢？这苏堤，是苏东坡遭诋毁的伏笔？苏东坡毕竟是苏东坡，被贬黄州，《念奴娇·赤壁怀古》居然把黄州吟成为了世界瞩目的焦点。苏东坡毕竟是苏东坡，狼毫一挥，苏堤成为了千古不朽的历史丰碑！这何尝不是人生失去冠冕后的冠冕！苏堤，在此处遥望，是望不到的。只是，想起了苏东坡，苏东坡在海南儋州的时候，特别是在秋的时分、在孤寂的时候，他是否会想到日后西湖的景中有他人生辉煌的一笔？如今，却是满了熙熙攘攘的匆客，来这一条路上留下转眼便消失的足影。特别，是在瑟瑟的凉风里，足迹还没有来得及温暖路面旋即冷却的这一条路上，谁能够留下生命的足迹？
苏东坡作了古，苏堤成为了后人的怀古地、念故处，这何尝不是一种得到？像今日，我们是来看秋的，却想起了苏东坡。但是，秋走了，有谁来怀想它？秋走了，没有了踪影、没有了气息、没有了声音。倘若有歌谣和诗作留下，也是文人墨客的情怀借秋吟唱。这又是属于人的，而非属秋也。
悲凉来自秋，秋又惹了谁？凉就是凉，偏偏非得修饰一个伤感的字——悲，那么地多愁善感，那么地痛彻心扉。有时候，秋的这份缠绵的凉让人难以自制地颓废、难以自拔地沉沦，却，更有一股催人奋进的激昂、意志和力量，这大概就是秋的魅力吧。实质则非悲也，而是一种情怀的渲染！
2007年11月16日写于杭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