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居的叶子

“咣当”夜里十二点，叶子被一声巨大的关门声惊醒了！这种声音，叶子虽然已经很熟悉了，但半夜里听起来还是那么的刺耳、令她胆战心惊！身上往往会冒出一身冷汗！

关门的人是六子，其真名叫张军，由于在家排行老六，所以大家都习惯叫他六子。村里的男女老少，周围的亲戚朋友，都是这么叫他的。其中还包含着另外一层的含义，那就是他的性格粗暴、毒辣！因为庄上的人们习惯把这种人称之为“六月子”，意识和痞子流氓差不多。

“吃喝嫖赌抽”，男人身上易染的恶习，六子就差一样，他就是不抽烟！特别是赌钱，六子是沉醉于其中是不能自拔，可以说是奢赌如命!也因为此事，叶子挨了六子无数次的骂，无数次的拳打脚踢，特别是在他输钱回家的时候，往往会拿叶子出气！

今晚看样子六子又输钱了！叶子连忙用被子蒙住头向被窝里缩了缩，她发瑟瑟、蜷缩的身子就像是街上一只被雨水淋湿的流浪猫。

（一）

叶子是孤儿。在叶子三岁的时候，父亲得了肝癌就去世了，随后母亲就失踪了，听说和外地的一个商贩跑了。从小到大叶子都是靠爷爷奶奶带大的。叶子没有什么文化，早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辍学了。那时候爷爷奶奶的年龄都偏大，爷爷且长年生有肺气肿，成天咳嗽个不停。在爷爷的咳嗽生活中，叶子就主动提出了退学。

退学在家的叶子，虽然只有十岁，但已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家里家外，田里地头，都有她忙碌的身影。有时实在是累极了，晚上顾不得洗脚洗脸，往床上倒头就睡。奶奶坐在床沿摸着睡熟中的叶子，多次暗自流泪。日子宛如墙上的蜗牛，在缓慢中艰难地爬行着！

等到叶子长到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像是春日里刚刚长出的柳叶，嫩汪汪的！特别是那白皙的皮肤和小巧的身材让村上许多的男人眼馋！那些情窦初开的男孩子有事没事就爱往叶子家跑，逗叶子说笑，约叶子外出去看夜场的露天电影。那时的叶子思想是很保守的，一方面是为了照顾年迈体弱的爷爷奶奶，另一方面也不想和他们在一起去“疯”，所以令很多的男孩子失望。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叶子不是没有中意的。男孩叫坤子！

叶子之所以喜欢坤子，因为坤子为人老实忠厚、心地善良，且有着和她仿佛的经历。在坤子六岁的时候，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双双身亡了！坤子也是靠爷爷奶奶带大的。坤子从小就很懂事，经常帮助爷爷奶奶做家务、干农活。另外在每个星期天，坤子还会挑着一担放了糖精的水到附近的街上去卖。那些赶集的人都喜欢喝他卖的水，因为只要给点零星钱，坤子会让他们喝个足。叶子喜欢坤子的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坤子懂得疼她保护她。在上学的时候，班上只要有谁欺负叶子，坤子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有一次在放学的路上，有几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围着叶子是动手动脚的，叶子吓得用手捂着脸大哭。后来还是坤子和他们不顾生死地打架中才救下了叶子。那次坤子是受了重伤，鼻孔出血，嘴唇外翘，腿脚瘸了好几天。也就是从那天起，在叶子朦朦胧胧的情感的意识中，她喜欢上了坤子！坤子是她这辈子的保护神！

但后来发生的事，还是让叶子和坤子没有走到一起！

（二）

让叶子不能和坤子在一起的人是叶子的姑姑！自从叶子的父亲去世以后，叶子和爷爷奶奶的生活大都是靠姑姑照顾的。叶子的学会大部分是姑姑交的，叶子身上穿的衣服也大都是姑姑买的或是姑姑家表姐穿剩下的旧衣服。爷爷奶奶生病，也是靠姑姑带到医院去看的……所以姑姑在家里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姑姑讲的话也就绝对是权威的！

姑姑之所以反对叶子和坤子在一起，就是因为一个“穷”字！坤子家在村里是数得上的穷人家，再说叶子家本身也就很穷困，姑姑怎么能愿意让叶子嫁给这样的人家呢！再说叶子人长的并不丑，就凭她漂亮的长相也应该能嫁给一个“好人家”。因此当姑姑听庄上的人说叶子和坤子好上了，就立即站出来坚决反对！她把叶子关在家里面，做了几天几夜的工作，说叶子如果嫁给了坤子会如何如何地受苦，爷爷奶奶就享不到福了，这样怎么能对得起爷爷奶奶含辛茹苦的抚养，还有她死去的爸爸……反正姑姑讲了许多的“大道理”，这些无数个道理听起来让叶子头脑发胀！对于姑姑的话，叶子没去过多地去争辩，因为在姑姑面前她从来不敢说一个不字，只是独自流泪。最后，姑姑撂下一句话，假如叶子不和坤子断绝来往，以后就不要再叫她姑姑了，爷爷奶奶的事她也就不再会过问了！

在当年的秋天，姑姑就托人说媒把叶子介绍到了青阳街上的“六子”！姑姑之所以看上六子，不时六子的本人，而是因为六子家“有钱”！六子家早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就在街上开了一家小饭店，后来到了九十年代年代发展为吃饭、住宿集一起的“宾馆”。六子家的富有在街上是数一数二的，二十年前就称得上“万元户”了！为了让叶子能过上好日，让爷爷奶奶不再受苦，自己也沾上点光，因此姑姑就决定把叶子嫁给了六子！后来，叶子在痛苦和麻木中就和六子结了婚。那时的叶子就真像是风雨中飘摇的一片叶子，任凭风雨的摆布，失去了知觉和方向！

叶子和六子的婚礼举办的很隆重！在阵阵唢呐声中和庞大迎亲队伍的簇拥下，叶子被“花轿”抬进六子家三层楼房中，整个“婚礼”是仿古的！这在当时的小镇上曾轰动一时，因为那时候的娶亲大多数人家都是用轿车，而用花轿娶亲还是第一次，听说费用是很高的。所以那天街上站满了人，大家都想亲眼目睹古人结婚的仪式到底是什么样的。前面身穿礼服的坤子骑在马背上，红光满面，得意洋洋，后面坐在花轿里的叶子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是痛苦还是幸福，自己也说不清！后来的跨火盆，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一样也没少。那一天叶子僵硬地被人领着。至于晚上是怎样“入洞房”的，她后来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坤子那天喝醉了，吐了一地的酒菜！难闻的气温充满的洞房。

婚后的叶子似乎也就认命了，因为爷爷奶奶从小到大就反复告诉过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再说六子的一家人对她也不错，特别是六子的父母整天是笑的合不拢嘴，为他们娶了一位既漂亮又能干的儿媳妇而高兴！刚开始，六子对叶子的态度也很好，照顾的还算是比较周到体贴，晚上会为叶子打好洗脚水，早饭会把早饭送到床面前。在一家人的照顾和六子的疼爱中，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叶子感觉到一丝丝的幸福和甜蜜，似乎忘记了过去，忘记了坤子！心里只想做一个好儿媳妇，好妻子！

天总会有不测风云，人也会有旦夕祸福。人生中往往会是事事难料，人的命运会也有千变万化！后来坤子家发生的事情，使他们家跌入了万丈深渊。从此叶子的生活又陷入了极其艰难痛苦的境地，整个人似乎从天上又掉到了地面上！

（三）

在2000年的春天，平时身体健健康康的六子的父亲突然得了脑出血！当时的病情很重，在县医院里抢救了七天七夜，脑盖骨都被医生掀开了，可是最后还是没有挽救回他的生命，就是那些从南京里请来的专家也束手无策，没有了回天之术！

人在顺境中，有时会喜事连连；在逆境中，也往往会出现“屋漏偏早阴雨天”。在六子父亲去世的第二年，六子的母亲又得了乳腺癌，在历经半年痛苦的化疗后，也撒手人寰了！

俗话说“死人三年无好运”！随着六子父亲、母亲的相继离去，他们家的家境是一日不如一日，且出现了许多连续不顺心的事情。首先是六子的大哥在上班的途中遭遇了一场车祸，险些丢了性命，在治疗后落了个终生残疾；六子的侄子张小虎，酒后打群架闹出了人命案，被法院判决了十一年的有期徒刑，人现在在彭城监狱里服刑；六子的三姐夫长期在外做工程，由于手里有了钱，于是就包养了二奶，有了小三小四，最后回家坚决要离婚；六子本人由于参与“放爪子”，被人骗去五百多万元，此事还连累到了其他兄弟姐妹几个。为了还债，三层楼房也被抵债了。六子的全家彻底跌入了万丈深渊！

家境破落后的六子变得堕落了，自暴自弃，性格粗暴急躁，动不动就向老婆孩子发脾气。特别是在喝醉酒或是赌钱输了以后，回家还会大打出手。有几次把叶子打得鼻青脸肿、死去活来。对此，叶子都是默默的忍受。在2005年，着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和考虑到两个孩子的上学问题，叶子在县城的一所学校附近了租了间房子开了一家面食店，主要经营水饺、面条、馄饨。每天叶子都在起早贪黑地干活，店里每个月的收入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和两个孩子的上学费用。此时的六子在亲戚的手里借了些钱，开起了出租车。根据行情，按理说他每天也能整个两三百的。可是六子不正干，经常和一些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喝酒、打牌赌钱，车子一停就是一整天。另外六子还经常出入城里的一些洗浴中心、茶社、KTV等休闲娱乐场所。还有人告诉叶子，六子在外边有女人了。对此，叶子还是默默地承受着，因为她心里知道自己是管不住六子的，管只有遭来一次次的毒打和咒骂。此时的叶子只有全身心地投入在店里的生意中和两个孩子的身上。为了孩子她也不会和他离婚的，因为她深深地体会到孩子没有完整家庭的痛苦！虽然其中，叶子也碰到对自己真心好的人，甚至有大胆是向她求爱的。要知道三十岁的女人不仅有着二十岁女人的美丽，还有着四十岁女人的成熟，何况叶子本来长的就不丑！但都被叶子婉言地拒绝了！

今晚的六子出乎意外，没有去“骚扰”叶子，也没有冲叶子发脾气，只是倒头就睡，一会就发出了呼呼鼾声了。在六子的鼾声中叶子彻底失眠了，再也睡不着了。在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叶子想了许多的人和事：想到了爷爷奶奶姑姑，还有模糊中的父母亲，想到了当初嫁给六子坐过的花轿，最后她想到了坤子……

听说坤子在南方的一个城市里打工，混得还挺不错。此时叶子有点想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