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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利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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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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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不起

昨天走在泗州大街上,我随手扔掉了一只空饮料瓶子。这时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迅速地弯下腰捡起了那只瓶子。当她抬起脸时,我顿时惊呆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是那么陌生而又有点熟悉。同时她也惊讶地望了一眼我,但又迅速地背过了脸去,然后便是飞快地离开。望着她远去的有点佝偻的背影,在记忆的信息库里我迅速而努力地搜索、查找着,是她,一定是她!她是秀!

 

(一)青涩的爱情

秀,是我的中学同学。当时在我们班上她的年龄相对偏小,按她的长相虽算不上班花,但也清纯、机灵可爱。喜欢她的男孩也大有人在,其中有个叫风的男孩,就死追她不放。秀的家住在街上,是个名副其实的“垓阀子”。父母亲除了种几亩地而外,每到“逢集”时候还会在街上摆地摊,做点小生意,所以她家里的经济情况相对来说在班里算是是比较好的了。家里在秀的上面还有三个哥哥,秀是最小的,是家里的唯一的“老咯闺女”。所以秀在家里很娇气,是个受人宠爱的“公主”。在秀的性格里有点男孩子的洒脱和野性,整个人就像电视剧《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而风喜欢秀的恰恰就是这一点。

出生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男孩女孩谈恋爱不像现在809000后的孩子大胆和直接,那时候的人都是很含蓄的。风追求秀的最初的做法只是在秀的文具盒里,偷偷地放了个纸条,至于纸条的内容至今也只有风和秀才知道。当时班里的同学只是听说风很喜欢秀。还听说有一天晚上,风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跑到秀家的大门外学着狗叫,惹得秀家的大黑狗一个劲地狂“吠”。最后还是秀的父亲把大黑狗牵进屋里才得以停息了下来。至于秀和风的关系到底进展的怎么样,当时同学们也很少去关注,因为那时候大家都在忙于学习。后来一直等到毕业,也没有听说他们确立恋爱关系。中学毕业后,风一个人孤独地到外地打工去了,秀到县城里跟人学习了美容美发。

 

(二)墙头上的爱情

在以后的几年里,我就失去了风和秀的消息。因为从那以后我就到外地上大学了。待我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后,听说秀结已过婚了。男的是乡里的一位副乡长,姓刘名剑。至于他们之间的事我还是后来断断续续地从其他同学那儿得知的。

当年秀在城里学习完美容美发的手艺后,就回到了镇上开了一家美容美发店,取名为“紫罗兰”。由于秀的技艺很好,再加上秀的人长得漂亮,所以店里的生意很是红火。来店里理发、美容的大都是那些追求时尚的少男少女和一些年轻的少妇。当然其中也有年龄大的。无论是什么人秀都热情地接待,来者都是客嘛!刘乡长就是其中的一位。不知当初刘乡长是冲着秀的手艺去的还是冲着秀的美貌去的,这也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据说那年刘乡长的年龄已进入“不惑之年”的行列了,妻子王丽在县城上班,膝下有一个女儿叫刘婷婷,在外地上卫校。而那时候的秀才22岁,只是比刘婷婷大了5岁。

刘乡长有着“二等残废”的身高,也许当官的时间长了,肚里的油水比较多,腆着个大肚子。起先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秀的注意,只知道他是乡里的一个干部。由于“紫罗兰”离乡政府比较近,所以刘乡长有事没事总爱往店里跑,别人的头发是一个月理一次,而他的头发大都是半个月理一次,有时还让秀给他那长满皱纹的脸“做面膜”。做面膜的时候,刘乡长总爱闭上眼睛,慢慢地体会和享受秀那双细嫩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触摸的感觉。有时还不时地讲一些笑话给秀听,逗得秀笑咯咯地捂着肚子。这样一来二去,他们之间自然就成为了熟人。刘乡长在秀的面前一点也不拿架子,没有当官的那种威严,他还让秀叫他大哥。起先秀开不了口,因为刘乡长比自己的父亲并小不了几岁。后来在刘乡长的一再请求下,她还是叫他刘大哥。有时刘乡长的酒喝多了,在秀的面前会讲些不着边际的话,说秀长得很像赵薇,还说他很喜欢秀,还说他的老婆是母老虎……每每此时秀只是一个劲地抿着嘴笑,在意不在意地听着。谁叫他是自己的客人呢!

使秀对刘乡长的态度发生改变的是一件发生在秀家里的事情。那年秀的二哥因超生二胎被乡政府“逮去”了,被关在乡计生办大楼里面。从里面传出话来,要想人放出去,家里必须拿出一万五千元的罚款,说什么是社会抚养费。在十几年前,一个普通的家庭要拿出一万五千元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秀的一家人是愁眉苦脸,走投无路。秀在刘乡长面前偶尔提起,刘乡长立即表示这件事包在他身上了,并反复地安慰了秀几句,说有他刘大哥在,她什么都不要怕,在乡里没有他摆不平的事。后来果真不假,第二天秀的二哥便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里,并且罚款钱一分也没交。从那以后,秀对刘乡长多了几分热情和敬佩,知道人还是有权有势的好!

在一个春天的晚上,刘乡长不知道是在哪儿吃的饭喝的酒,醉意朦胧地来到了“紫罗兰”,让秀给他做面膜。秀首先给他倒了杯茶,然后把他扶到了面膜床上,就小心翼翼地做起面膜来。兴许是刘乡长确实喝多了,他那晚的话特别多。先由乡里的党委书记有几个“拐女人”说起,然后说到自己的老婆如何地泼辣,平日里如何地给自己的罪受,说到动情处还伤心地哭泣了起来,弄得秀是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是好。在秀的那双柔嫩细腻的手再一次摸到刘乡长脸上的时候,刘乡长一把抓住了它,紧紧不放。同时他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他喜欢秀,喜欢秀的温柔和善解人意……秀听了刘乡长的话,心里有了几分感动,她相信刘乡长在她面前不会说假话的。就任由自己的手在刘乡长的手里反复地揉搓着。那晚刘乡长在“紫罗兰”没有走。

秀和刘乡长的“恋情”是神神秘秘的,双方都不敢公开,不愿意让人知道。每天晚上,要么是秀到乡政府刘乡长的宿舍里,要么是刘乡长留在秀的店里。而他们每次必须在天亮之前就得分开,因为怕别人看见。那时候乡政府的大门还没有开,以此他们每次都得翻越乡政府的墙头。好在乡政府的墙头有一个地方掉了几块砖,天长日久也没人修理。这“墙头上的爱情”一直持续了有一年多的时间,一切都是平平安安的,不动声色的。平日里,秀的美容美发店正常开门营业;星期天,刘乡长也正常回到城里的家里,和自己的妻子、女儿团聚。

 

(三)易碎的爱情

有一日,“紫罗兰”忽然闯进三个不速之客:一个彪形大汉,一个中年妇女,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他们到了店里二话不说,抓住秀就是一阵猛打。那个男的把秀的手死死地拽住,中年妇女和那个姑娘嘴里不停地骂秀是个骚货,狐狸精,不要脸……一个劲地撕扯秀身上的衣服,最后秀雪白的肌肤和隐私处是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的面前。后来那些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实在是看不过去就拨通了乡派出所的电话,等派出所的民警到来后,三个人才住了手。在派出所里,秀才知道,那个男的是刘剑的小舅子王勇,中年妇女是刘剑的老婆王丽,小姑娘是他们的女儿刘婷婷。派出所的民警得知情况后,很难为情,因为这件事关系到乡领导的名声。最后派出所的夏所长还是打通了刘剑的电话。刘剑得知后,连忙赶到了派出所。望着气势汹汹的妻子和怒目圆睁的小舅子,又望了望着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一个劲在哭泣的秀,他感到手足无措,只是一个劲地干搓手。后来还是夏所长提醒他:还是把嫂夫人先哄回家吧。刘乡长就在王丽面前一个劲地说好听的话,并一再保证以后不会再会“出轨”。王丽担心把事情闹大,就悻悻地答应了。等秀的家人赶来的时候,三人已坐上车回县城了。

事后,秀的家人十分得恼火,骂秀不争气,骂刘剑人面兽心。本想到乡政府、县政府告刘剑和王丽一状,最后还是被秀给按住了,说如果家里人去告,她就去寻死,最后此事还是不了了之。就从王丽大闹过以后,刘剑也安分、老实了许多,由原来的一个星期回家一趟变成了每天晚上都回家。王丽对他看管的比以前更严了。可是不管刘剑表现再好,在王丽的心里他都是个“罪人”,有过污点的人,是个不干净的人,所以每天晚上王丽都不让刘剑碰。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大概持续了有半年多的时间,刘剑终于忍不住了,提出来要和王丽离婚。出乎意料的是,王丽竟然爽快地答应了,只是提出一个要求:刘剑净身出户,房屋、汽车、存款都属于王丽的,女儿刘婷婷随着母亲生活,刘剑要付给刘婷婷每个月的生活费。为了早日获得自由,刘剑被逼无奈地答应了王丽的要求。离过婚后,刘剑和秀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结了婚。秀的一家虽然一个劲地反对,但生米已做成了熟饭,也只好默许了。

婚后的生活刚开始是幸福甜蜜的,虽然没有房子,租住在别人家的房子里,但秀很满足很快乐。其中有一点让秀想不开的是刘剑一直不想要孩子。另外刘剑每个月还要给在上卫校的刘婷婷支付生活费,这点秀能理解的,没有怪他。只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秀很生气。就是在王丽生病住院的时候,刘婷婷打电话给刘剑,刘剑知道后立即赶往县医院,忙上忙下的,还背着王丽楼上楼下地跑。这件事使秀窝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火,一个多月没有理会刘剑。再后来发生了一件更叫秀生气的事,也是这件事让她彻底看清了刘剑的真面目。在2007年,刘剑又有了新欢了,女的是一位大学生村官,名叫余倩倩。刘剑又故伎重演,每天晚上都不回家,和余倩倩住在乡政府的宿舍里或县城的宾馆里。有一次秀和他因此吵了几句,他竟然把秀从楼梯口给推了下楼来,害得秀险些丧了命。结果是秀双腿大腿骨折,腰椎盘断裂,住了一个多月的院。秀出院后就和刘剑到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

(四)打折的爱情

秀和刘剑离婚后,一直住在娘家。虽然没有孩子拖累,但有时要看三个嫂子的脸色。当初她们在秀和刘剑结婚的时候就瞧不起自己的这个小姑子,何况现在又离婚了。她们有时有意无意地在秀面前讲一些难听的刺耳的风凉话,嘴里还哼着什么“小三的痛”。秀的父母看在眼里听在耳力,心里很不是滋味。在秀离婚一年后,秀的父母又为秀介绍了一个对象。男的叫李胜,是一个老处男,年轻时由于家里兄弟多,家里又比较穷,所以一直没有找到老婆,年龄比秀大有十来岁。起先,秀是不同意的,因为他还没有从和刘剑离婚的阴影里完全地走出来。后来经父母好说歹说,她还是勉勉强强地同意了。在认识李胜两个月后,他们就急匆匆地结了婚。

李胜总体上是个老实人,没有刘剑的那种“花心”。他没有正式工作,每天只是在街上蹬人力三轮车。一天下来也能挣五、六十块钱,有时行情好的话还能挣个七、八十。可是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和爱好,就是喜欢喝酒和赌钱。他会背着秀偷偷摸摸地到赌场去掷骰子,有时输有时迎赢。赢了,回家就乐哈哈地喝几口高兴酒;输了,回家也会自个儿喝一通闷酒。有时钱输的实在太多了,酒后还会拿秀出气,有几次还大打出手。在他们结婚第二年便有了一个儿子——李浩然。秀本以为有了孩子后李胜会改掉赌博、酗酒的恶习,可是李胜竟变本加厉了起来。没钱时李胜会在外面借钱去赌,有时候债主会上门讨债。有一次,秀在泗州大街上看到李胜被几个人围着要债,说李胜再不还他们的钱,他们就会卸掉李胜的一只胳膊。最后还是秀出来解围替李胜还了赌债。

事后秀就和李胜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儿子在街上租了一间小房子住。平时秀就是靠到街上捡拾些垃圾勉强地维持娘儿俩的生活。这也是我之所以能够碰到她的原因吧!

望着秀远去的方向,我沉默了许久。秀,你还相信爱情吗?你还能够伤得起吗?秀,一路走好,你要好好地活着!

听说风也住在这个小城里,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一家人过得虽然平淡无奇,但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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