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的苦涩

梅子，是一个女人的小名，她的大名叫李红梅。

“小白菜呀，泪汪汪呀，从小没有爹和娘呀！”梅子和小白菜差不多，从小就没有了亲娘，但他比小白菜稍幸运一点，就是她还有一个爹。在梅子出生时，她娘因为生她大出血，没抢救过来而撒手人寰了。从此梅子便和她爹相依为命。

梅子的爹因梅子娘的死，伤心难过，长期心情郁闷，老是想不开，后来得了抑郁症。梅子是靠她姑长大的，梅子的姑就结婚在本村里。梅子出生后，姑姑就把梅子抱回了家。是她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的。等梅子长到五、六岁的时候，姑姑就把梅子送到她爹的身边，说是给她爹做个伴，让她爹那个寂寞绝望的心树立起活着的信心和希望。

对于梅子的回家，梅子他爹很是高兴。整日忧愁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郁闷已久的的心里有了几许喜悦。在一个秋天，梅子开始上学念书了。那天是爹亲自送她到大队小学的。梅子虽然穿得很寒酸（她的衣服大部分是别人家孩子穿剩下的），但书包是新的，那是爹用攒下的三十个鸡蛋从街上换来的。书包上还有一枝漂亮的红梅，梅子很喜欢，总是紧紧地抱在面前的怀中。老师问她的姓名时，她爹说不出，她大声地说，俺叫梅子。当老师的视线落到梅子怀里书包上的红梅时，说就叫李红梅吧。

当梅子长到十岁时，也就是她上五年级的时候，不幸又一次降临了她。梅子爹终因不堪生活的重负，再加上一直缠绕着折磨着他的抑郁症，他跳河自杀了。在那之前，他爹曾试图自杀过两次，但都被梅子及时地发现了。有一次，在家东的河边，梅子发现爹要跳河，梅子就扑了过去，抱住爹的腿，哭着苦苦地哀求着爹说，她没有了娘，不能再没有爹了。那次他爹似乎醒悟了，可是很短，一年之后，他还是选择了自杀，还是在那条河里。

爹死了以后，梅子又回到了姑姑的身边。姑姑家的负担也很重，两个大人带着四个孩子，大的十五岁，小的才两岁。梅子从此失学了。梅子在姑姑家很勤快，很有眼色。平时照看一下弟弟、妹妹，等他们都上学了，梅子就去放牛、放羊。夏天每次梅子把牛和羊赶到河边的草地后，梅子会去河里捉蝌蚪，去河边摘野菊花、满天星……由于梅子太小，好几次都在树底下睡着了，都是姑姑找到她把她抱回了家。

等梅子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长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两个会笑的小酒窝，一对麻花辫垂在笔直的后背上，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花儿美丽，就会招蜂引蝶。美丽清纯的梅子，自然引来了本村许多男孩子的注意。他们总会在梅子面前，跑前跑后地献殷勤。其中有一个叫雷子的男孩追的最紧，进人了梅子的视线。

雷子，是梅子的小学同学。是大队书记的儿子，家境条件好，也算是“高干子弟吧”。雷子在上学时很蛮横，经常欺负比他小的同学，特别是女同学。梅子就被他欺负哭过好几回呢。梅子最初对雷子没有好感的，她看不起他身上的那种霸气和傲气，并且两家的条件又悬殊那么大，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梅子的姑姑也反对他们的来往。可是雷子死皮厚脸，死缠烂打，每天都来找梅子，每次来手里都会带些礼物，一条黄瓜，一只西红柿，两块小糖，一朵野菊花……这种情况持续了半年。梅子的心终于软了，开始和雷子约会。

和雷子约会的那段时光，是梅子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每天太阳刚下山，月亮刚露出个影子，雷子就早早地来到姑姑家的屋后。然后梅子便会听到两声清脆的口哨声。这时梅子就会抓紧忙完手中的活，然后就背着姑姑，偷偷地来到屋后，和雷子跑到河边的小树林。每每此时他们会躺在树林里的草地上，看着天上月亮，数着星星，诉说着千古不变的情话。雷子说，他这一生一定会对梅子好，不论以后穷与富，他都不会变心，否则……梅子连忙用手捂住雷子的嘴，一头钻进了雷子的怀里，说她相信他。

这样的恋情大概持续了一年多，梅子的姑姑终于知道了。姑姑坚决不同意，说雷子根本不是过日子的人，梅子跟他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梅子也求过姑姑几次，可是姑姑就是死活不同意。没办法梅子和雷子私奔了。

梅子和雷子私奔后来到了县城里。他们在城里租了一间房子作为安身之地。雷子很争气，也很能吃苦。为了生活，雷子买了一辆摩托车，做起“贩鱼”的生意。每天天还没亮，梅子就早早地起床烧饭给雷子吃。雷子吃过饭，便骑上摩托，摸着黑，直奔百十里外的乡下，到鱼塘上收购鱼虾。等到早上八、九点钟，雷子就会把满满的两筐鱼虾带到城里的菜市场。这时的梅子也早早地等在那儿，然后就和雷子一起叫卖。一天下来，他们能净赚一、两百元钱呢！二十年前这样的收入算是较高的了。那段时间虽说是很辛苦，但梅子很满足，很幸福，庆幸自己没看错认！。没用多长时间，他们便在城里买了房子。摩托车也换成了四个轮子的小货车。

到了2005年，他们三个孩子基本上长大了。大女儿十七岁，在南京上大学，二女儿15岁在本地上高中，最小儿子也已经12岁了，上初中。在经济浪潮的冲击下，再加上花花花绿绿的世界诱惑，雷子变了。雷子不在满足于现状，当初的野性又有所复苏。他想赚更多的钱，想过上更好的生活。他整天在寻思赚钱、发财的途径。机会来了，一个远房的亲戚向他介绍了一位房地产开发商。说只要雷子借钱给开发商，他就会给他高额的利润，高于银行的八至十倍，有八、九分的利率。也就是说一万块钱，一年以后就是将近两万块钱。雷子回家和梅子商量，梅子不同意，说那样风险太大，没有保障，再说钱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万一到时收不回来怎么办？可是雷子还是禁不住高额利润的诱惑，还是背着梅子把钱从银行里偷偷地取了出来，一共是十万块钱。当雷子把钱交给开发商的时候，开发商就给雷子打了一张借条，借条上写着开发商差雷子二十万块钱，借期为一年。当梅子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过去多少天了。梅子没办法，一年都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的。还好，开发商还很守信用，一年后，按时把二十万块钱送到了雷子的手中。雷子子很兴奋，说梅子头发长见识短，说胆大的吓死胆小的。

男人有钱就变坏。雷子是个俗人，也没有逃脱这个定律。自从有钱以后，雷子彻底地变了，平时很少呆在家里。整天和一般朋友呆在一起，要么打牌，要么去洗浴中心，要么去KTV，回家对梅子说是在做生意。有人告诉梅子说雷子外边有女人了，开始梅子并没有相信，男人嘛不能一天到晚宅在家里，就得去外边闯一闯。直到有一天夜里，雷子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使梅子的心凉了。当时雷子睡着了，梅子就打开手机看，一句“老公，我想死你了”像刺一样扎入了梅子的眼睛，绝望、痛苦充斥了她的头脑。她本想叫醒雷子问个明白，责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可是思虑再三，她还是没有把雷子叫醒，没有向他兴师问罪。因为她不想把事情搞大，不想把这个家弄得支离破碎，要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完整的家。第二天，梅子还像往常一样做事，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雷子也像往常一样正常出去“做生意”。

两年前，那位开发商又找到了雷子。还叫雷子借钱给他，说这次的利率是一毛。雷子有了上次的经验和好处，便爽快地答应了。然后他就想方设法地去凑钱，自己手中只有三十万，他又向他哥哥和姐姐分别借了二十万，最后又从朋友有的手中借了四十万。这四十万他要付给人家利息的，月息五分，自己从中落了五分。他也同样打了借条给了人家。当他把一百万送到开发商手中的时候，开发商往他肩头一拍说，兄弟请放心，到时这个钱一个子儿也不会少。雷子听了，很激动，因为到时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百万富翁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天开发商在酒后驾驶中，车毁人亡了。当雷子在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彻底傻了，如五雷轰顶，欲哭无泪。第二天，开发商死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县城。于是上雷子家讨债的人络绎不绝，往日的朋友也翻脸不认人了，他们认得只是钱。雷子垂头丧气，不管别人怎么说难听的话，他都不吱声。梅子在旁边，不知说了多少好话，说就是摔锅卖铁，哪怕是卖血，也会还大家的钱。这样，一群人才好不容易悻悻地离开了。

第二天，雷子失踪了。找遍了整个城里也没有见到他的影子。梅子也说不清他的去处。有人说雷子带着一个女人跑到外地去了，临走时还带走了五十万的存款。梅子伤痛欲绝，想到了死，可是望望身边的孩子，她还是没有走这条绝路。那些债主找到了梅子要钱，说“夫债妻还”。梅子说没有，他们就把梅子带到宾馆里，进行身心折磨，皮带抽，灌辣椒水，不许睡觉……可是不管他们怎样折磨，梅子始终说没有。最后那帮人，也不敢把事情搞大，还是把梅子放回了家。

梅子回家后，虽然身心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她为了儿女还是硬撑着。她每天到饭店里刷碗、碗洗盘子来维持娘几个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