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 王

“啪……啪……啪……”响亮、清脆、震耳的声音飘荡在汴河两岸。像是鞭炮在爆炸，又像是云霄在打雷，离得老远就能听见。初次听到的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但常在汴河边晨练的人都知道，这是鞭王在抽“大鞭”。

只要天气好，鞭王每天早晨都会准时出现在汴河边的广场上。一鞭，一鞭，又一鞭……鞭子上下、左右飞舞，像出水蛟龙，似出洞长蛇。一招一式，让人眼花缭乱。鞭王的鞭子是细麻绳搓成的，足有十米长，根部有茶杯那么粗，鞭尾系着红布条子，像牛的尾巴，在早晨的阳光里是那么的显眼。

鞭王称号是有来头的。两年前古徐县举行“抽大鞭”比赛。那天在古徐广场上鞭王握紧大鞭连续抽了两个多小时。鞭子在鞭王的手中上下左右飞舞，游刃有余，变化多端，惊呆在场的观众。当场鞭王击败了几十名对手，有的人才抽十几分钟就败下阵来。他们都纷纷表示，甘拜下风，输的心服口服。

当时虽然是初冬时节，鞭王赤裸着上身，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汗珠子密密麻麻的，有豆粒那么大，就像是草叶上的颗颗露珠。那天围观的群众足有上千口人，都为鞭王齐声叫好，那种架势就像当年霸王举鼎一样。霸王举鼎娶得美人虞姬归，那天鞭王也收获了一个女人的芳心。这是后话，等再说。

“李师傅，你是怎么练就神鞭功夫的呢？”霸王真名叫李如意。县电视台的记者对他进行现场采访。

“小时候，从扶梨耕地就开始练的。”

“那后来不耕地了呢？”

“后来就是为了护身、健身继续坚持练习，一年四季从来就没有间断过”

……

李如意说的是实话。

在李如意十二岁的时候，其父就离世了。李如意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上面是三个姐姐。所以家里扶梨耕地的事情就落到他身上了。那时候他的个子和梨把差不多高。一开始，牛根本就不听他使唤，赖在田头不走。李如意想用鞭子抽打牛的屁股，而他根本就举不起鞭子。晚上回到家里，在家门口的麦场上，他一鞭一鞭地练习，开始鞭子不听他的指挥，抽东打西，抽西打东，有时候还会抽到自己身上，弄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母亲王翠花心疼地把他搂在怀里说，都怪那老鬼走得太早了，孩子，妈让你受苦了。

后来在李如意的勤学苦练下，鞭子在他手中就像玩具一样，他抽哪打哪。家里那条老水牛，只要看见李如意举鞭，就飞快地向前走。李庄的人都说，如意这孩子长大一定有出息。后来果真不假，在李如意长到二十出头的时候就成为李庄、乃至古徐县的名人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国打开了国门，进行了改革开放，容许个人、集体做生意。这时候农村耕地基本上也不用牛耕了，被现代化的拖拉机所取代。犁挂墙，牛进栏，鞭挂梁。

这时候李如意想做点生意，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因为他们是孤儿寡母，平日没少遭到别人的白眼。他想通过自己的奋斗，改变一家人的命运。听人说做木材生意比较挣钱。从东北、俄罗斯运回一车木头能赚上千块，要知道那时候的一千块钱相当于现在的一万块也不止呀！

为了探个虚实，有一天，李如意瞒母亲王翠花和三个姐姐，偷偷一个人扒着一辆去往东北的大货车。李庄离国道很近，只有二、三里路，凭李如意的力气很容易就扒上了车。李如意的怀里除了揣上几块馒头，还有家里挂在梁头上的那条抽牛的鞭子。他怕路上遇到坏人，也好有个防身。

车子经过十天十夜奔波，李如意终于来到了东北。一下车，李如意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住了，黑土地上到处都长着树木，其中松树和白桦树较多。松树比家乡的松树粗得多。白桦树长得有点像家乡的白杨树，但比白杨树好看。白杨树的树干是灰色的，白桦树的树干是银白色的，且树干上长着许多像眼睛的黑斑。听当地人说大兴安岭和小兴安岭满山都是树。所以这里的木材便宜，比起古徐县要便宜多少很多。而如今古徐县的房地产生意刚刚开始，需要大量的木材。贩运木材！对，这辈子就从贩木材开始！李如意在心里下了决心。

面对漫山遍野的树木，李如意发愁了。要想做生意，要有本钱才行，自己身无分文，该怎么办呢？人有时就这样，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就会有贵人出来相助。这也是一个人的命吧，有时你不得不相信命，命中有的跑也跑不掉，命中没的求也求不来。李如意就属于命好的人。

一天夜里，李如意由于没钱住店，一个人在黑瞎子岛街道上行走着，突然后边跑来三个人，前一个二十来岁的中国的小伙子，后边两个看起来是俄罗斯人，年龄也在二十多岁。两个俄罗斯人人高马大，比中国小伙子高了一大截，腿长跑得快。俄罗斯人追到小伙子后，揪住衣领用脚狠踢，用手死死地按住小伙的头。小伙子一个劲地喊救命，因为这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钟，寒冷早已让人们上了炕，街上没什么人在走动。看到眼前景象，李如意从怀中掏出抽牛鞭，狠狠地向两个俄罗斯人抽去。一鞭，两鞭，三鞭，俄罗斯人被抽得哇哇直叫，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神奇武器，然后便仓惶地撒腿逃跑了。

中国的小伙子叫西林觉罗，是满族人。那两个俄罗斯人之所以追打他，是因为西林觉罗欠了他们的赌债。其实西林觉罗家并不穷，是镇上有名的富人。只是他上了俄罗斯人设下的圈套，把他身上的钱全都骗光了。

西林觉罗把李如意带到了家里加以款待。新林觉罗的父亲看李如意一表人才，聪明伶俐，能吃苦耐劳，就把他收为义子。这样一来李如意就有了贩运木材的第一笔本钱了。仅那一趟李如意就赚了两千多块。从此李如意就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往返来回奔波着，常年做着贩运木材的生意。有时还出境到俄罗斯去收购木材。他手里的钱变得越来越多了起来，就像滚雪球一样，到了二十一世纪之初，李如意手里的钱已达到了七位数。他已经是古徐县城赫赫有名的“富翁”了。

人不是有了钱就拥有了一切，还要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不然你的钱就是废纸，无法去享受，生活中不缺乏这样的人，人走了，钱还没用完。李如意深知其中的道理。他不会打球，不会打太极拳，他只会抽大鞭。所以每天早上只要有空，他就会准时出现在汴河边，一鞭一鞭地抽。“啪……啪……啪……”清脆、透亮的声音响彻汴河两岸和上空。要知道李如意如今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真是宝刀不老。

文字回到两年前那场抽“大鞭”比赛上，李如意收获的爱情。

女人叫王美丽，人的长相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王美丽今年四十出头，比李如意小二十多岁，从年龄上看，李如意完全可以做王美丽的父亲了，按理说他们之间应该有代沟，但王美丽不是这样认为，现在不是流行“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吗？再说法国总理马克龙照样娶了六十多岁的老太婆，翁帆照样嫁给杨振宁，他们都不是生活得很幸福嘛！

王美丽是本县一所学校的教师，年轻时占着自己的漂亮，有文化，找对象眼光比较高，较挑剔。她对外说非研究生不嫁，非科级干部不嫁，所以这么多年来挑挑拣拣就成为老剩女了。家里的父母都着急死了，但是没有用，不知劝说过王美丽多少回，找一个能过日子，能对她好就行了，但王美丽听若惘闻。

女人过了三十就难嫁了，何况王美丽现在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女人，要么找离婚的，要么找丧偶的，但王美丽不想委屈自己，不能找个男人随随便便就嫁了，宁愿孤独一生。近几年来，王美丽对爱情似乎已经死了心。可是就从上次见到李如意在古徐广场抽“大鞭”，自己那颗已经死了的心又死灰复燃了。她喜欢李如意那种充满男子汉勇猛、威风和使不完的劲，喜欢李如意身上一块块凸起的肌肉，甚至是喜欢李如意身体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这一切彻底推翻她以前的两个“非不嫁”的择偶标准。

后来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李如意丧偶三年了，他给两个儿子在省城南京都买了房子，儿子、孙子长期居住在南京，平时就李如意一人生活在泗水县城得阳光小区。由于李如意早年做木材生意赚了很多钱，老来衣食无忧，只要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弄好了就行了，其他没有任何令他烦恼、担忧的事情，每天活得倒也舒服自在。为了健康，所以每天早上他都到汴河边抽“大鞭”锻炼身体，每次都能吸引许多人驻足观看。

王美丽每个周末都会跑到到汴河边看李如意抽“大鞭”。她总是站在一旁，歪着头，微笑着，看李如意的一招一式，心里和脸上都乐开了花。天长日久，王美丽和李如意自然就走到了一起。

结婚的那一天，花车，婚庆典礼，酒席一样不少。王美丽的家人说，王美丽虽然年龄大，但他还是个“大闺女”，所以要和年轻人结婚一样，该有的都要有。婚礼是在县城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水韵桃源大酒店举行，婚庆公司也是全城最好的一家，倾城之恋婚礼庆典公司。

婚礼上，王美丽高兴，李如意高兴，两家人高兴，参加婚礼亲朋好友高兴。

中午十二点，鞭炮声准时地“啪啪啪啪”响起，就像是“鞭王”李如意在抽大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