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利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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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去吊唁一位同学的父亲，丧事是在同学农村老家里举行的。其实那里已经称不上家了，几间破旧的房子，常年没有人居住，屋前屋后都长满了荒草。
同学父亲在多年前就随着同学到城里生活了，不知为什么这次丧事会放在乡下举行。或许是同学父亲的生前的遗愿，也或许是同学自己的主张。其中重要原因，我想应该是和那儿的几间老房子有关。因为它是同学父亲生前为妻儿建造起来的房子，和城里的商品房大不相同。
以前在农村人家，房子一般都是靠父亲建造的，母亲只是在父亲建好的房子里生火、做饭，喂养着孩子。父亲为了建造一座房子，会付出许多艰辛的劳动，从一砖一瓦，一根木头聚起，要奋斗了多少年，才能盖起一座新房子。房子的高大矮小，象征着父亲的力量的大小，本事的高低，甚至关系到父亲在家里、村子里的地位和威望。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房子就象征着父亲，父亲就代表着房子。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家建的是三间草房子，房子的墙根是砖头砌成的，大概有膝盖之高。在那个年代里，已属于农村中比较好的房子了。在我们小小的心灵里，有了一种自豪感，认为父亲是个有本事的人。等到了八十年代，父亲又经过多年的辛勤劳动，盖起了砖瓦房。房子从底到上的墙壁都是用砖头砌成，房顶完全是用瓦片卡着的。这时我家的房子又有别于村上其他人家的瓦房，房子是带走廊的，村上有许多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令人痛心的是，房子盖好没几年，父亲就积劳成疾，过早地离开了我们。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在一个夏日的午后，父亲冰冷地躺在他亲手建起的房子里……
如今我们都在城里买了房子，都是高价的商品房，装饰得精致漂亮。我们曾几次动员母亲来城里居住，她都一直拒绝，坚持默守着那几间老房子。父亲的遗像常年陈放在老房子里面，在母亲的眼里，也许她守着的不是房子，而是父亲。如今我们每次回老家，远远地见到父亲建起的老房子，母亲升起的一缕炊烟，心里就会有一种踏实温暖的着落感，一种怦然心动的喜悦。感觉这里才是真正的家，城里的房子只是一个客居的场所而已！不知这种感觉还能够维持多久？
同学的父亲静静躺在他亲手建造的老房子里。几年之后，那座无人居住的老房子也会和他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人都居住到了用钢筋水泥建造成的楼房里，父亲建造的老房子将成为一种过去，一种记忆！
父亲送我去上学
今早锻炼时，又遇到单位的同事送他儿子去上学。父亲背着书包走在前面，儿子低着头跟在后边，父子俩没有什么交谈，就是这样默默地朝前走着。其实同事家离学校并不远，最多也只有三百多米的距离。从上孩子幼儿园开始，同事每年\每天，上午、上午，寒天、夏天，刮风、下雨，都一直坚持着送孩子上学。孩子今年已经五年级了，他仍然如此！
由眼前的父子俩，在这个寒冷冬天的早晨，不由地想起了我去世多年的父亲 。父亲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送我去上学的。
小时候我天生愚钝，开智比较迟，再加上家中兄妹比较多，所以上学很迟，那年我九岁才上一年级。记得当时的我由于玩野惯了，很不情愿去上学，还是父亲说要买山楂片给我吃，我才勉强答应。上学的那天是父亲背着我到大队小学去报名的。路上有许多小伙伴笑话我，说这么大的小孩还让父亲背着，真丑！这时的父亲总是乐呵呵的，而我则把羞红的脸埋在父亲坚实宽厚的肩膀上。到了学校里，老师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只是一个劲地往父亲的身后躲，一句话也不说，老师认为我是弱智，就叫父亲把我带回家。后来在父亲的再三的央求下，说了许多好听得话，老师才不情愿地勉强把我收下。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的学习成绩平平，当然也没有老师想象的那么差，父亲也从来没有责怪与我，只是鼓励我要好好学习。在上五年级的时候，不知是我脑子开窍了，还是由于我的努力，我的成绩直线上升，后来竟然考取了镇中学。当时一个学校能考上的也只有六、七个人，父亲很是高兴。
镇里离我们家有十几里路，我从来没有去过，父亲去的也很少。在报名的那天是父亲带着我去的。那时候没有车，甚至连自行车都很少，出行基本上是靠步行的。一大早，父亲和我就早早地起床了，匆匆地吃完母亲做的早饭，就往镇里赶。一路上都是土路，路面是高洼不平的，途中要经过一条大河，需乘船渡过。船是用木桨摇的，一趟要等上半个多钟头。等我和父亲赶到学校的时候已是临近下班的时间了，负责报名的人嬉笑我们是“劳模”，父亲也只是笑笑。当时的书学费很便宜的，加上住宿费也才十几元钱，即使是这样，钱还是家中卖了一头羊换来的。
报过名后，父亲带我到学校附近的小饭店吃饭。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下饭店，感到很高心。记得父亲当时要了两碗面条，不同的是，我吃的是肉丝面，父亲吃的是青菜面。当时我是流着泪吃完碗中面条的。饭后，父亲就要回家了。临走时，他把身上的棉袄脱给我，说怕我在学校里被冻着，我死活不要，他还是硬塞给了我。我只好站在校门口，目送父亲瑟瑟秋风中远去的背影。
我没有辜负父亲对我的期望，三年的初中学习，我是非常勤奋努力。在那年的中考中，我考出了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县里的师范学校。在当时来讲能考取师范、中专可算是一件大事，因为意味农家的孩子就要脱离农村，成了城镇户口，就要吃“皇粮”，拿工资，有了所谓的“铁饭碗”了。所以父亲逢人就笑，夸我有出息。父亲一生中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喝酒，在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他竟一个人喝醉了。
师范学校是在县城里，离我们家有四十多里路。这次又是父亲送我去上学的，父亲从邻家借来一辆自行车送我去的。一路上都是父亲背着我的，那时我还不会骑车。书学费大概是八十多块钱，是父亲到城里的亲戚家借的。当时由于人们的生活都还很困难，父亲是跑了几家亲戚才把钱凑齐的，我深深地体会到父亲借钱时的那种艰难与困窘。在交完一切费用后，父亲就回家了，临走时一再叮嘱我要好好学习，将来要做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
在师范的第二年时候，由于学校办得不够景气，被省里撤并了。我们需要到几百里之外的淮阴去上学。在开学的那天，我是第一次独自一个人背着行囊乘车去学校的。因为父亲在我临开学的二十天前病世了。父亲的去世是由于操劳过度，再加上生活的艰苦，最后患上了肝癌，从此离开了我们。当我一个人坐在车上的时候，我脑中总是浮现出父亲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泪水。因为我知道，父亲若还在的话，他一定还会送我去上学的……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如今我早已为人师，为人父了。每当开学的时候，看到家长带着孩子来报名，我总会想起我的父亲，此时的眼睛总是湿湿的，而每每此时我也会送自己孩子去上学，因为这是父亲教我的，我必须要这要做！就如眼前的这对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