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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利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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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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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吆喝声

“包网头绳子哦”、“豆腐豆芽子哦”、“巴锅巴盆哦”、“磨刀呛剪子哦”、“箍桶哦”、“冰棒哦”……最后面的“哦”字总是拉得长长的。

小时候,在农村老家经常会听到这些简单、响亮,各具特色的叫声,这是那些挑着扁担,推着车子,走村窜户的“小商小贩”、“能工巧匠”们为招揽生意发出的吆喝声。

                                    (一)

“包网头绳子哦”是“卖货郎”的吆喝声。

包网和头绳都是女性头饰用品,包网是用来包发髻的,头绳是用来扎头发的。那时候的中、老年妇女都喜欢把头发盘成一鬏发髻在脑后,用网子包住,用簪子穿起来。那些年轻的姑娘,则喜欢用红头绳扎起一条粗粗的马尾辫,或者是分扎成两条细小的辫子。无论是马尾辫还是细小的辫子,在红头绳的衬托下,都显得那么漂亮、好看。

一条竹制的扁担,扁担两头是两只沉沉的铁丝围成的“货箱”;扁担在两肩交换地移动着,货箱在颤颤巍巍、上下有节奏地跳动着;一只“货郎鼓”,用手不停地摇晃着,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脚步急速而又轻松……这就是卖货郎留给人们的印象。

庄上老少,特别是那些妇女和小孩,一听到货郎鼓的声音和吆喝声就会迅速地跑出家门,围了上来。这时候卖货郎就会停下脚步,笑呵呵地放下担子,让那些妇女、小孩挑选自己需要和喜爱的东西。妇女会买些“针头线脑”、“包网头绳子”、“雪花膏”、“纽扣”什么的,而那些孩子的眼睛只是盯着“山楂片”、“糖粒子”、“摇鼓摇棒”等一些好吃好玩的东西。那时候的大人都很“小气”,往往都是在小孩再三哭着、闹着的情况下,才会不情愿地买下些东西。小孩拿到东西就会破涕为笑,又欢天喜地地奔着、跳着和小伙伴一起去玩耍了。妇女们则急忙赶回家里干农活或做家务。卖货郎就又笑着挑起担子,继续赶往下一个村庄。

那时候卖货郎卖出的小商品都是货真价实的,相亲们无需要担心买到“假货”,商品的价格也非常的便宜。他们从城里把货物老远地挑到农村去卖,虽然是路途遥远,但他们也只是从中获取微薄的利润,挣得一点点的辛苦费而已。他们不会漫天地去要价,乡亲们也就无需花着心思去“砍价”。

大家彼此互相间都是十分的信任!

                                     (二)

“豆腐豆芽子哦”是在早上天刚亮的时候,听到的吆喝声。

每天早上,大人们都会早早地起床,屋里屋外地收拾着,小孩子则都还被窝里睡懒觉,随着大人千呼万唤,就是赖着不起床。而这种吆喝声则会把沉睡中的小孩子叫醒,他们就会迅速地穿上衣服,跑到门外去看“热闹”。

所谓的热闹就是看看村上哪家在买豆腐、豆芽子,看看卖豆腐的人怎样去用刀飞快、麻利地切下一块豆腐,怎样用秤去仔细地称豆腐。卖豆腐的人很神奇,切下豆腐块不仅是方方正正、平平整整的,重量几乎是相差无几。他们也从来不会克斤扣两的,秤杆都会抬得高高的,还会送上一小块,让买的人会喜滋滋地拿回家。

那时候的豆腐、豆芽都很卫生,很好吃。无需担心添加剂、防腐剂、生长激素什么的,吃起来很放心,价格也不贵。即使是这样,村里的人也很少去买吃的,大都是只有等到家里来亲戚了才会去买。村里没有卖鱼、卖肉的,豆腐、豆芽是招待客人的最好的菜肴了。因此孩子们都希望自己家里来亲戚,来了亲戚就能够吃到“好的”了。

听说做豆腐是很复杂,很辛苦的。先把豆子放在水里浸泡上一、两天,然后用石磨去磨(没机器)。一个人用木制的架子去一圈一圈地“拐磨”,另外一个人用勺子不停地向磨里添加豆子。几十斤的豆子要磨上好几个小时。磨好后还要用纱布过滤、挤压出豆渣,然后再把豆浆放在草锅里烧……整个制作过程前后需要半天的时间,有时甚至要忙到深更半夜。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他们就又早早地起床了,忙着走村串户地去卖豆腐。

生豆芽比起做豆腐就比较简单了,把清洗过的豆子装进“蒲包”里,然后“焐”上几天,注意保温,勤浇水、换水就行了。这样生长出豆芽,往往很娇嫩,很好吃。

那时豆腐、豆芽,丰富了乡亲们的餐桌。现如今在农村,几乎看不到卖豆腐、豆芽人的身影了,城里也只有到菜场和超市里去购买。

                                      (三)

“香包绒线哦”吆喝声,每年只有等到过端午节的时候才能够听得到。

在家乡,端午节有一个重要的习俗,就是在小孩的脖子、脚踝和手腕上要扣上五彩的“绒线”,腰里挂上一只香包,说是辟邪用的!

早在端午节的前几天,庄子上就会有外地的小商贩挎着个篮子在叫卖绒线、香包。从事这一行业的人大都是中老年妇女。她们有的包着四方的花头巾,手里面挎着个竹篾篮子,看上去像个狼外婆。但她们都很温和,脸上总是笑眯眯的,给人的印象是和蔼可亲的。每每这时候母亲总会上前去“扯上”(买)一些绒线,然后小心地给我们兄妹四人扣上绒线。那时候能扣上绒线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因此我们会喜滋滋地跑完整个村庄,捋着袖子在小伙伴面前炫耀。说真的并不比现在带上项链、手链的感觉差!

过端午节,是我们小孩子最兴奋的时刻。因在这个时候,我们不仅能扣上绒线,挎上香包,还能吃到平时很难吃到的“好东西”,如粽子和鸡蛋等。记得那时母亲会在端午节的早上,在锅里煮上几只鸡蛋、一些大蒜头,然后在我们兄妹几个每一个人的口袋里会装上一只鸡蛋和几个大蒜头。鸡蛋,我们是舍不得吃的,往往会装上一整天。

现在过端午间,在农村已经很难看到卖“香包绒线”的人了,自然也就听不到这种叫卖声。因为现在农村的一些年轻力壮的人和那些天真活泼的孩子,都纷纷涌进了城里来了,他们在城里打工和上学,村里剩下的几乎都是些年迈的留守老年人。

在城市的街道上或者拐弯处,偶而也会见到到一、两个卖“香包绒线”的人的身影,但他们不会大声地去叫卖,只是默默地守候着或行走着,因为城市的喧嚣声会遮盖住他们吆喝声的。这种吆喝声也只有到记忆里去搜寻了。

                                      (四)

“冰棒哦”,每年的夏天,这是小孩子最想听到的吆喝声。

那时候农村各家各户还没有冰箱,有的甚至是还没有通上电。所以在炎热的夏天根本就没有冰镇的饮料。热了,就跳到河里去洗个澡。渴了,就喝上几口凉水。特别是那些在田里干农活的大人,回家后便会大碗大碗地喝上几碗凉水来解渴。

在八十年代初期,每年的夏天一到,村里就会陆陆续续地有人来卖冰棒。他们不是用担子挑着卖的,而是用自行车推着卖的。在自行车的后架上,有一个木头制的箱子,箱子里放着用棉被包裹着的“冰棒”。他们手里会有一个竹子制作的东西,摇起来会发出“啪啪”的响声,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冰棒、冰棒”。

村里的孩子只要听到叫卖声,就会立刻跑回家中,向大人要上几分、一毛的钱,又跑回到卖冰棒的面前,买上一支冰棒,放进嘴里,慢慢地添着,嗦着,尽情享受那一丝丝的冰凉。也有的孩子回家要不到钱的,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回来,流着口水,眼馋地望着别人家的孩子吃冰棒。那些吃到冰棒的孩子,则会在他们面前不停地炫耀着。

记得有一次父母都到田里干活去了,村子来卖冰棒的,身上没钱,我就从家里的鸡窝里摸了两个温呼呼的鸡蛋,跑去换了一支冰棒,便美滋滋地吃了起来。晚上,被母亲扒下了裤子,在屁股上狠狠地揍了一顿。

那时候的冷饮只有一种“冰棒”。不像是现在的冰棒、雪糕、冰镇饮料,有奶油的,巧克力的,西瓜的,葡萄的……丰富多样,数不胜数。但是我们还是怀念小时候吃冰棒的那种感觉,那种透心凉的感觉是那么的幸福与舒服!

如今无论是在农村,还是走在城市的街道上,是再也听不到卖冰棒的吆喝声了,因为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冰棒、雪糕也都纷纷进入了超市里或冷饮专卖店里。

当年吃冰棒只是为了消暑、解渴,现在吃冰棒不仅是消暑、解渴,还是追求一种时尚和享受!

    (五)

“箍桶哦”这不是小商小贩的声音,而是能工巧匠的声音。那时候乡村里经常会出现“巴锅巴盆”、“磨刀呛剪子”之类修修补补的工匠们。

记得小时候,每家每户都有许多木制的桶。形状主要有圆形的、椭圆形的两种。根据用途,桶的大小、深度也不一样。如有挑水用的深木桶,有杀猪用的椭圆形的大木桶,盛面粉或粮食用的圆形的广桶,还有马桶、洗脚桶等。现如今这些桶已经很少见了,最多在洗脚店里偶尔能看见木制的洗脚桶。前几天邻居在整理家中的物品时,竟然发现有一只一米见方的圆形广桶。邻居发愁应该怎么处理这只木桶,留着没用且占地方,扔了又有点可惜,心里有点舍不得。当时我就和他开了个玩笑说,还是把它捐献给博物馆吧,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文物呢!

“箍桶匠”是很有讲究的,活最难做的了。因为各种各样的木桶都是由许许多多弧形的小木片组装成的。这些木片都有着固定的弧度和厚度,如果没有一定的技术是很难用粗铅条或钢箍把它们箍连在一起的,只要一不小心、稍不留神木桶就会散了架,会前功尽弃,即使是马马虎虎做好了,日后也不结实耐用。有人说箍桶活就像是笼络好一家人那样,否则就会闹家庭矛盾、散伙。所以人们往往会比喻说:谁如果能箍好一只桶,就能照顾好一家人!

那时会箍桶的人很少,因此每当村子里来了箍桶匠,他们就会大声吆喝“箍桶哦、箍桶哦”。这时谁家的桶坏了,就会抢着拿给他们修理。这时箍桶匠就会停在那家门口,根据桶的破损程度制作弧形的木片,木片有时需要反复的修整,然后小心翼翼地用粗铅条或钢箍把木片紧紧地相箍在一起,最后会根据桶的大小和木片的多少来收取费用。经他们修理过的木桶往往都能用上好长一段时间。还有的箍桶匠会制作木桶成品上街去或到村子里叫卖,从中获取更大的利润。因此,那时候的箍桶匠不失为一种养家糊口的好职业!

现在,随着社会的发展,时间的推移,木桶似乎已经退出了人们生活的舞台,只有在足浴店里才能看到,那些箍桶匠似乎也随之销声匿迹了!

随着城市化的发展,村庄在慢慢地消失,农村的人逐渐住进了城镇里。“包网头绳子哦”、“豆腐豆芽子哦”、“香包绒线哦”、“卖冰棒哦”、“磨刀呛剪子哦”、“箍桶哦”……这些吆喝声,也随之离我们远去。

在喧闹繁华的都市里,浮躁不安的生活中,我们偶尔还会想起这些吆喝声,怀念起那些行走在乡村里的小商小贩、能工巧匠们,尤其是他们那种朴实厚道的性情,诚实守信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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