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小河

家乡有一条小河，没有名字，细细窄窄的。在我的记忆中，河水一直都没有干涸过，下雨天水流急些，晴天水流慢些。我家依河而立，坐在窗前，就可以看见小河弯弯曲曲，晶莹闪亮，像月牙一样，我叫它月牙河，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小河的岸边是细细的沙土，光着脚踩上去，细沙会从脚指缝里涌出来，盖在脚上，很舒服。我们时常在细沙上玩“踩脚印”的游戏，看谁的脚丫踩得实印得深，然后捧一掬水放在脚印里，看着水慢慢渗进去，谁脚印里的水渗得慢，谁就赢了。雨水多的时候，脚印里的水会停留很久。过几天，会发现里面有小蝌蚪，头大尾小，尾巴快速摆动，游得很快。它们好像啥也不怕，一伸手很容易就能捉到几只蝌蚪，它们在手心仅剩的一点水里还悠闲地游来游去，好像知道一定会被放回去似的。不久，它们就长成了小蛤蟆。胆大的小伙伴会捏住小蛤蟆的四条腿，把它们提起来，小蛤蟆很生气，咕咕地叫，肚子鼓鼓的，有时候气坏了，好久都缓不过来。后来，我们不再抓小蛤蟆了，因为它们是吃害虫的小能手。

月牙河里有很多小泥鳅，又滑又黑的，我最害怕的就是它们了。小伙伴们用手把小泥鳅扣住抓起来，然后小泥鳅会从他们的手指缝里钻出一半身体，扭来扭去，最后再掉进小河里，快速地游走。小伙伴们有时候会比赛，看谁抓的泥鳅多，然后用玻璃瓶子装起来，带回家养。

夏天的月牙河边，是家家户户纳凉的地方，孩子们在水边嬉戏，大人们坐在小板凳上说着收成的事情。月亮升上天空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宁静，只听到小河哗哗的声音，偶尔伴随着蛙声，一两声狗吠猫叫，都是那么动听，仿佛是大自然奏响的最入耳的催眠曲。

冬天的时候，河水冻住了，远远望去像细细的银链子铺在地上。冬天的小河是天然的滑冰场，那时候没有溜冰鞋，家家都有一个小爬犁。上面两块木板，下面有两段一侧削尖的圆木头，绑在一起固定就行了。蹲在小爬犁上，一手拿一个木棍，在冰上往后一撑，小爬犁就能向前滑动，动作熟练之后，滑得就快了。遇到小下坡，更是惬意，把两根木棍往腋窝一夹，就有飞的感觉。有时候，我们会在小爬犁前面拴上绳子，可以互相拉着滑。有些逞能的小伙伴仗着力气大，把我们的爬犁拴在他的爬犁后面，他在前面带着我们一起滑，下坡的时候，会发生后面的撞上前面的“交通事故”，大家抱在一起，欢声笑语响彻整个月牙河。

晚上，火盆烧得旺旺的，木炭里埋着香喷喷的土豆和地瓜。妈妈把我冻得红红的小手捂在胸口，爸爸在检查我的小爬犁要不要重新加固一下。他俩轻声商量着来年秋天我上学的事情，我听见了，不免惆怅起来。我透过窗户看银链子似的月牙河，它在黝黑的夜里更加醒目了。大大的月亮挂在清冷的天空，低头望着月牙河，仿佛在和月牙河说着什么。

来年秋天，我上学了，因为长得矮小，不久就有调皮的男生欺负我，在后座揪我的小辫子，走路的时候往我身上扬沙子。我不敢和老师说，怕他报复，也不敢和家人说，怕家人着急。好不容易挨到放学，就跑到月牙河边。小河的水清亮亮的，光着脚踩在水里，凉丝丝的，我把心事说给它听，它依然哗哗地流着，偶尔遇到阻碍就打个旋接着往前流，它究竟是流向哪里了呢？一个苞米叶子飘过来，像一个飘零的小船，颤颤地被流水带向了远方。这个时候我特别想念不上学的日子。

那天，我告诉了爸爸和妈妈我被欺负的事情，爸爸鼓励我说，要勇敢面对。辗转反侧了一夜，清晨，阳光依然美好，我背起书包去了月牙河边。阳光撒在河水上，细细的波纹一荡一荡的，像极了我的心事。我加快脚步向学校走去，身后的月牙河，依然奔流不息，哗哗地唱着歌，仿佛在催促我，目送我，勇敢地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