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韶峰
我和王克恩先生交往三十年来,赌书泼茶,弹指一挥间。因为他是“文革”前大学中文系毕业,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加上教书匠出身,我们更愿意叫他王老师。
王老师早年在报社工作,负责副刊。他善于发现文艺新人,培养了不少文学爱好者,如孙伟、朱乐、张美莉等。后来孙伟担任涤纶二厂宣传科科长后,把我推荐给王老师,加盟上海石化厂庆30周年宣传写作组,王克恩任组长。一见面,王老师惊讶地握着我的手说:“哦,小孙,原来‘山阳’就是你啊?!你的诗写得漂亮,人又长得帅,诗如其人啊!
那时,王克恩老师是石化文坛大人物,琴棋书画,涉猎甚广,多有建树。他善写公文,如企业里厚厚的行政工作报告、专业论文、新闻通讯、领导讲话稿等,他又能诗词歌赋、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等体裁的创作,样样出彩。
有一次,我在酒桌上跟他开玩笑:“老王,你是上海石化职称高评委成员,专给领导写论文,你自己怎么还不是高级政工师?”王老师喷出一口酒水,捂着嘴说:“快了,快了,马上也是了。”
自他从工会办公室主任卸任后转至宣传部,一个人挑起了主编《跨越》杂志的重任,这一挑就是十多年。这十多年,他为人作嫁衣,默默奉献,无怨无悔,乐在其中。我时常被他叫去当校对,陪伴了无数个昼夜。我也是近水楼台,在《跨越》上大篇幅刊登了几组诗歌、多篇散文。那段时间里,我们无话不谈,聊得最多的话题依然是他最为得意的“光荣斗争史”,面对权威,威武不屈,坚持自己的观点,桀骜不驯,敢于出头斗智斗勇。我笑王老师迂腐,不合潮流,一个中年理想男,他也不生气。我们无酒不欢,常常喝得摇摇晃晃时,他猛然一拍桌子:“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王老师乃一介书生,不谙官场游戏,我行我素,一袭传统文人的清高、豪迈、洒脱做派。
王老师兴趣爱好广泛,交友甚广,社区三教九流都有他的朋友。好几次我们在古玩、集邮、棋牌、卡拉OK等场所相遇,聊起谁谁,大家都认识,都是老朋友。那时,我开了一家皮具店铺,经常要去义乌、杭州等地进货,很辛苦。王老师好奇心强,硬要跟着我去考察。后真带他去海宁皮革城逛了一整天,回来什么也没买。
王老师确实是个好编辑,负责编辑《跨越》期间,领导放心,同行点赞,职工爱看。有一次,他问我:“你同辈人中,或比你小的,石化城里还有没有文学新人?”我说,继杭州湾诗社之后,当年又搞了个采撷青年文学社,社里倒是有一位有潜力的新人薛舒,但很少有作品发表,没多少人知道。“你说的是金山三大女高音之一的薛舒吗?你帮我约一下稿。”王老师对我的推荐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果然,在那一期的《跨越》杂志上王老师临时调整版面,用了三分之一的篇幅破天荒地选登了薛舒的作品。时任宣传部长王水华惊讶地问:“你从什么途径挖掘出来的,我当了那么多年报社社长都不知道这个人。”
后来,我应聘去了公用事业部党群办,主管宣传,办了一份《公用事业报》,首期付印前拿去给老前辈提意见。没想到,王老师在这份样稿上圈出了很多问题,惊出了我一身冷汗,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王老师退休后,依然老有所为,担任了老年大学多门课程的老师,我有幸听过他的书法、古诗词课程,见过他密密麻麻的备课笔记。书法、绘画作为王老师的文章余事,他教学相长,并鞭策自己而渐入佳境。2014年应天津美术出版社之约,出版书画集《翰墨留痕》,建国70周年还出过主题邮票一集。朋友求字求画从不惜墨,婚庆乔迁之喜,都以诗词吉语挥毫致贺。本人乔迁时,也曾收到王老师赠送的一幅书法作品《念奴桥·赤壁怀古》。
后来,很多私营企业家请他去搞文化策划,我们几个牌友隔三岔五去金山卫大石头、强丰农场等地探班,借关心王老师的工作蹭饭、喝酒、打牌,不亦乐乎!
悉闻王老师要出文集,可喜可贺!王老师来电嘱我写篇“跋”,惶恐之极。平时“老王,老王”随便惯了,牌打得臭还被我责怪不长进。在石化文坛上我们是两代人,在专业上王克恩先生是我的前辈和老师。半个甲子兰舟横渡,亦师亦友。一路争争吵吵,惭愧不识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