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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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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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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

鹤鸣

获悉朋友的女儿要去日本留学,我突然想起三十多年前东渡扶桑遥无音讯的师姐阿洁。

师姐比我高一届,是学校广播站的播音员,她不光人长得漂亮,穿着前卫,还经常在校刊上发表诗文,被我们男生们私底下誉为一号校花。

有缘和师姐相识,是因为我投递给校刊的一首小诗,引起了她的关注。那天,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师姐来我班级找我这件事,曾在学校里引起了一阵骚动。同桌更是阴阳怪气地说,有只癞蛤蟆被天鹅关注到了。其实,师姐来告诉我晚自修后去学生会办公室找她,征询一下入会意愿。我闻着淡淡的清香,想象师姐阿洁变师妹该有多好,可年龄又有什么关系呢,有眼缘就好,也许上辈子就是小情人,在那个荷尔蒙暴满的年纪,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我敲开学生会办公室门,梳着短发的师姐抬头看见是我,连忙站起来让座、倒茶。

“你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这首诗写得不错啊!”师姐以这样的方式夸我,让我消除了紧张感。在那个几乎所有的精神生活都被边缘化的时代,写诗变成了一种奢侈品,是青年的专属。那时,全国各路诗歌社团蓬勃兴起,诗歌是一条引领青年穿越喧嚣和浮躁的路径,直至灵魂。“学生会即将成立一个诗社,办一份诗刊。”师姐向我透露了她的想法,我表示赞同和支持。

师姐问我平时还看些什么书,我说最近刚看完郁达夫的《春风沉醉的晚上》和《迟桂花》。师姐说她也爱看郁达夫的小说,他的作品里有一种忧郁的美,我们的话题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原来师姐不光普通话说得标准,沪语也说得地道,嗲声嗲气中参杂着吴侬软语,流露出上海小姐的优雅气质。

聊了一阵之后,师姐约我去校园里走走,那晚月色撩人,我们在合欢树下聊得很投机,竟忘了宿舍熄灯时间。临别,我诺诺地小声问道:“今后我能否叫你一声‘诗’姐?”“随便啊,叫我阿洁、阿姐都可以!”师姐送我至男生宿舍门口,送了我一本舒婷的诗集。

自认识师姐后,我们经常学生食堂相遇,每次师姐邀我和她们坐在一起用餐,师姐的饭搭子总是用异样的目光看我,此举更招来了一些学兄的不满,有人甚至带话让我识趣点,当心被揍!师姐知道后,凤眼怒睁,谁敢?!师姐是学生会主席,人脉广,朋友多,有时来我们班上急冲冲把我叫去,无非是帮她刻印蜡纸,发行校刊之类的活,有时也承接一些校外社团的活,那样会发点劳务费或沐浴露、六神花露水之类的礼品。室友们见我经常熄灯前赶回宿舍,总拿我开心,上铺的同桌翻来覆去追问我晚自修课后的去向,对面的室友则直接说我们宿舍里飘着校花的香水味,我只好每个月请他们去校外下馆子,好堵上他们的嘴。

帮师姐刻蜡纸是我在校期间最开心的事情,每次刻完蜡纸交差时,总会得到师姐的夸奖,说我字刻得漂亮。有一次,我不小心将油墨擦到脸上,师姐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细心帮我擦去,我近距离闻到她呼出的气息,脱口而出:“你身上真香!”师姐瞬间脸涨得通红。我不知道师姐有没有喜欢上我,反正我早已暗恋上了这位美丽的女神。

由于师姐的极力推荐,我很顺利地进入学生会,负责学校每月黑板报评比、校刊和诗社的编撰印发等事务。师姐鼓励我好好干,说学生会工作是个很好的展示平台,可以历练才干,广交人脉,积累办事经验,为今后踏上社会打好基础。在师姐身边干活我不嫌累,遇到棘手的事也总是求助师姐,她会放下手头的事帮我处理,好像也没有什么困难难倒过她,总能被她迎刃而解。最温馨的莫过于师姐在开导我的时候不忘帮我整理一下衣领或拍拍我身上的灰尘,让我有一种蠢蠢欲动的幸福感。

每周五中午是学生会周会,师姐总要关照让我带好笔记做记录。我除了出会议记录,还担任宣传干事,负责学校每月黑板报评比、校刊和诗社的编撰印发等事务。学生会议室虽然安排了圆桌,但面向门口的主席座永远是留给师姐的位置,无人抢占,即便她是最后一位入席者。圆桌会主要听取每个部负责人本周工作完成情况,最后师姐作些点评,并布置下周的工作,并要求各部围绕近期任务制定方案。师姐看上去有与同龄人不相匹配的成熟老练,指派工作比老师还笃定、稳健。师姐常训导:“一个人,如果你不逼自己一把,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有一次,学校举行一年一度的师生歌咏比赛,师姐指定我做1号男主持,这让我既惊喜又害怕。从未在千人大会舞台上主持过节目,面对无数双眼睛的聚焦,我肯定会怯场,便诺诺地小声说:“写主持稿倒不难,我怕面对台下黑压压无数双眼睛。”不容商量的师姐坚决要我上,说人生总要经历各种第一次,让我先根据节目单先出一份主持稿。

次日,师姐在我的主持稿上涂涂改改作了很大的修改。彩排时,我因为胆怯发声细小,腿似乎有些颤抖,吐字含糊,被师姐踹了一脚。“都已站在舞台上了,怕也没用,你这次就不用脱稿了,回去把主持稿剪成小纸片,到时拿在手里念。”师姐此招效果特好,制服了我临阵胆怯心理,首次和她同台主持居然获得圆满成功,得到了师生们的点赞。

期末快到了,师姐首次邀请我去校外的小餐馆,这幸福感来的有点突然。其实,我也想请师姐吃个饭,表示一下感谢。不是没机会,而是不敢妄想,怕被拒绝。在师姐面前,我总是抬不起头来,不敢正视女神,有时偷偷地在被窝里臆想,要么大胆一点直视师姐的背影。师姐的皮肤白皙细嫩,天生丽质,举手投足间尽显飘逸空灵气质,一颦一笑尽是美态可爱。在我那个青涩的年纪,想法很大胆,遇事就退缩,事后又后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自认识师姐后,我感觉自己成熟了很多。

傍晚,我直奔花街角临河的一家小餐馆,这家餐馆布置得更像私房菜或咖啡馆,一间间客房的门用花布悬挂着,室内放着轻音乐,食客不多,师姐告诉过我她在在最里面一间等我。我掀开布帘一看,师姐果然着二郎腿喝着茶。

“今天有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下周我随父母移居日本,我们会很长一段时间不见面,我唯一不放心的是校刊和诗社,希望你接好我的棒,一届届传承下去……”师姐一脸的严肃。

这个消息确实不幸,我有些伤感起来,若有所思地呡了一口茶说道:“你还回来吗?”“我肯定会来的,明年这个时候回来检验你的工作,若停刊了唯你是问。”师姐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很灿烂,我却心思重重,紧皱眉头。那顿饭,我吃得一点也不开心。 

饭后,我们相约去海边,夕阳的余把滩涂晒得金黄,大片裸露的盐碱地和星星点点的几处水草,一些来不及跟着潮水退去的小鱼小蟹们在草丛或水塘里挣扎。滩涂上有许多小洞,尤其是一种靠鱼鳍支撑的跳跳鱼,它有拇指大小,却很灵活,还没等靠近它就快速躲进小洞或沙泥里。我们拎着鞋子朝海水的方向走去,迎面吹来咸咸的海风,师姐突然拉住我的手,让我走快点。师姐的手软软的,很温暖。落日的余映衬出师姐金色的头发轮廓和曼妙的身材,以及银铃般的笑声,让我陶醉在潮湿的海风里。

很多年过去,师姐没有回来检我的工作,一去杳无音讯,但那次闯海的细节永远定格在我脑海里。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师姐是否还记得我,不知道她在异国他乡过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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