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新衣服”

作者：孙胜罡

在我的记忆中，妈妈每年都会在快过“春节”的某一个时间段里，提前翻箱倒柜地找出那件粉红色的“毛衣”出来。

她的这件毛衣也不知道是历经过多少个“春节”了，反正是那粉红颜色已经变得淡淡的，弱弱的了。其实，在衣领和衣袖的个别地方早已经泛起了一片片“白雾茫茫”般的情形。让人咋一看，感觉犹如晚霞中浮动着几朵白色云彩。这衣服很干净，原因是，妈妈每次穿过之后，都要认认真真地反复清洗过几遍。所以，虽然是颜色上已经褪色了不少，但是妈妈每次穿在身上，都会给人一种这是件“新衣服”的感觉。当然，妈妈平时是绝对舍不得穿上它的。每年，也只有在过“春节”的时候，她才十分珍惜地把它“庄严”地穿上那么几天。

妈妈已经是一位80多岁高龄的老人了。前些年，她在短短间隔几年之内连续做了两次治疗“脑出血”病症的“开颅手术”。虽然这两次手术的过程都很成功，但是“手术”所带来的后续反应也是不可避免的。再加上妈妈的年龄也大了，做“手术”前，医生就反复跟我们几个儿女讲了一些“家属必须知道的事项”。我们也知道妈妈要做的“手术”会给她以后的生活带来一些什么变化。可是，在权衡病人的“生死”与后期康复效果之间作比较选择的话，当然，我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先救人，做“手术”！

这先后两次“手术”，妈妈都度过了相当长的“术后”身体功能恢复期。她竟然两次都奇迹般地能下地走动了！就连主治医生都很惊讶地说：“老太太，您老能恢复到这个程度，是我们职业生涯里极少见到的！您，真是个奇迹呀！”

第二次“手术”后，妈妈身体的“各项功能”恢复照第一次“手术”的康复时间漫长了很多。这一次，妈妈忘记了以前发生过的很多事情。有些事情，她时而想起，时而忘记，总是记忆好一阵儿，坏一阵儿。有时候，连我们儿女到了她身边，她也弄不清楚我们是她的“老大”或者是“老二”了，总是把身边人的身份弄成某一个邻居或者以前的朋友……

然而，有件事，妈妈始终没有忘记。那就是，每年春节的“除夕”一定要穿上那件“粉红色的毛衣”过节。以前，我们没有在意，也没有追问妈妈，为什么一定要在春节时穿上那件衣服。如今，爸爸也离开我们两年了，我们做儿女的就更加关心妈妈的身体和生活了。

去年，我在春节晚宴时，忍不住问妈妈：“妈，你为啥总在过年的时候穿上这衣服呀？”

妈妈一愣神儿，她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地问这个问题。她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渐渐浮上了一丝红晕，微笑着对我们几个儿女说：“这衣服，是你爸爸和我谈‘对象’的时候，他送给我的呀！”

哦！我们一下子都明白了。原来，妈妈这么珍惜这件毛衣的原因是这样的呀！妈妈对爸爸的感情很深，对他们年轻时候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那美好的时光很是怀念！因为太珍惜，所以才舍不得在平时穿上那代表“当年”的粉红色的毛衣！

我们每个人的眼里都噙满了泪花。我们明白了，为什么每次春节，妈妈都把我们给她买的时尚外套穿在那件“粉色毛衣”的里面……

我对妈妈说：“妈，现在咱们国家强大了，咱老百姓的生活好了。以后，给您买更多漂亮衣服穿，好吗？”

妈妈听到我的话后，高兴地一下子举起了饮料杯说：“好儿子！你要是给我买漂亮衣服，我就穿上！”

姐姐在一旁说：“妈，那这毛衣换下来吧？”

妈妈严肃地说：“啥？这衣服可不能换呀！你们买的，我保准儿穿这衣服里面哪！你们就放心买吧！”

我在那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女儿看到我的样子，用手在身后拉了一下我的衣服，在我耳边问：“爸爸，你咋笑着笑着就哭了那？”

我悄悄用手指了指妈妈，对女儿小声说：“瞧，奶奶的‘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