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路

问路

作者：孙胜罡

十年前，我到A城去开一个关于文学创作的研讨会。去之前，从朋友那儿，我知道A城是一个地处北方边陲的小县城。

到了A城，一下车，正赶上下雨。那天的雨下得也不算大，可风刮得出奇的凶悍，把细小的雨丝拉扯得发了狂。雨点儿打在脸上硬生生地疼，像砂砾敲击洗脸盆一样。

我眯缝着眼睛，逆着风蹒跚地走了一段路后，才渐渐缓过神来，原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开会地点所在酒店的位置。

我只好随意跨进了路旁一家小商铺，打算问一下路。当我站在小商铺里的时候，发现这是个面积不大的家具商店，靠墙转圈儿摆放着一些中低档的实用家具。房间中央天花板垂下来一盏老式吊灯，灯下放着一张不大的桌子，一个六十多岁模样的老太太正在桌子上吃着饭。她看我进来，就放下饭碗站了起来。

我对她说明来意，老太太十分热情地请我在桌子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她一边向我讲诉到那家酒店应当怎么走，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账本纸，再用铅笔在那张纸的背面画着 “行走路线图”。她说话的语气温婉，缓慢，显得十分有耐心，话语中突出重点的地方，她会停顿下来看着我讲。我被这位老人家优雅的谈吐深深地吸引，竟然忘记了自己是来问路的……

十年后，我又一次进行创作采风，再次来到这个曾经 “熟悉又陌生”的A城。在去A城的大巴车上，我就听邻座乘客说起A城的一座寺院最近香火很盛。我决定到那儿去看看。

说来也巧，才下车，就又赶上这里下起丝丝细雨。触景生情，这使我不由得想起十年前，来到这里的情景。我想，难道是我与A城的雨真的有某种因缘吗？

我想再去那家“家具店”看看，看看那位当年给我“指路”的，优雅的老人家。

我撑着雨伞，走到那家老店铺前。让我眼前一亮的是，那家店铺的门面上赫然挂着高大的金色牌匾，那牌匾横跨了五六家店面的长度，上面的字还是原来的那个店名。我信步走进店里，站在门口的女迎宾很有礼貌地对我微笑问候，她尾随着我介绍店里的家具款式情况。我看到店里的面积比十年前扩大了十几倍的样子，各种高中档级别款式的家具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十年前，那个放着小办公桌的地方，如今摆放着一张宽大气派的老板桌，桌子后的老板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看我朝他走过来，很有礼貌地站起来向我微微点头示意。我向他问了好后，说明了自己是想打听去A城那座寺院的。

他并没有因为我不是来买家具而冷漠起来，相反，他十分热情地给我讲了应当怎么走才能最快到达那座寺院。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一边说，一边用笔在白纸上给我画着去寺院的“路线图”。他讲话的方式和动作像极了十年前给我指路的那位老婆婆。

我问他：“老板，十年前，这里有位老婆婆也是坐在这儿的，您知道她如今在哪里吗？”

他好奇地看着我，眼睛渐渐湿润了。半晌儿，说了句：“那是我的老妈妈，她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出了家具店，我撑着伞走在中年男人给指引的路径上。那雨一直下着，雨点打在伞盖上发出“沙沙”的脆响。

我想，一种好的美德原来是可以延续、传承的呀！十年前，那位老婆婆给予我热情，耐心地指引，她温暖了那个阴雨天里问路人的心田。十年后，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她们家风美德的暖融融的温度。

我再一次被这美好的品德感动到了。雨夹带着一阵阵凉意依旧下着，丝丝缕缕。我期望着前路上会有更多的温暖和感动出现，也许那感动，就在前方某个时刻，某个地方正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