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马结缘

孙胜罡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是唐代大文学家韩愈的千古名作《马说》中的一句名言。相信几乎是所有的中国人，都可能从不同的场所和地点听过或者学习过这句名言的。这句话的本意是借识别千里马的慧眼之人的重要来比喻发现人才和重用人才的伯乐的重要性。《马说》也是一篇十分难得的“人才论”和“荐才论”。而我，在少年时学习这篇文章的时候，就在头脑中经常浮现出那些高大的千里马的形象。那高高的个子，矫健的姿态，优美的线条，俊朗的品相，还有那一头的飘逸触地的长发。他们行如风，站如松，四蹄一腾宛如龙。声似钟，长啸犹如春雷动。快似电，缓如烟，静立凝视堪灼碳……

少年时，那富有想象力的“千里马”形象的记忆随着年龄的成长而渐渐地淡化和褪色了。虽然期间也偶尔经历过几次和马儿接触的机会，但大多是浮光跃金似的走马观花，体验就更无从谈得上深入和了解了。再加上我自小生活在城市里，基本上是无法有机会去近距离接触马儿的。

我成长的过程也是在城市与城市的边缘“摇摆”和“徘徊”，是没有了解马儿们的机会。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如果有一天，给我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地了解一下马儿们的生活习性以及这种动物的一切……。

说来也巧，人生给我们创造了很多的机遇，那怕是有些不太充分的机遇，但也是十分难得的。

那一次，我终于可以有机会近距离地接触马儿们了，而且接触的还是闻名遐迩的蒙古马！

那是我到呼伦贝尔大草原，进行文学创作采风的一次经历。那一次了却了我尘封了许久的“马缘”情结。

汽车在莽莽苍苍的内蒙古呼伦贝尔大草原的高级公路上奔驰，透过车窗放眼望去，目力所及是一望无际、起伏连绵的碧绿碧绿的山峦。瓦蓝瓦蓝的天空是那么的纯净，几朵洁白的云像挂在苍穹上点缀着的小花，悠闲地飘着，飘着……，就在我被那车窗外的景色所陶醉的时候，司机小贾突然让车减了速。他对车里的几个人说：“你们看车的右侧，那是我们草原上的真正的战士！”我顺着小贾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在车的右侧的不远的地方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那小河犹如巨龙般蜿蜒地伸向远方，真的有“九曲回肠”之美。在那曲折的河岸两侧，是一群群矫健的马儿。小贾说：“这是我们草原上特有的马，是真正纯正血统的蒙古马！这马，也只有在我们大草原上才有的！”。

我从他那充满自豪的语气中听出了草原人民对他们的马是多么的崇敬和珍视！这也勾起了我少年时就有的对马这种动物的强烈好奇心。准确说，是对那“千里马”的向往和好奇！我决心这次要好好地近距离看看它们。

司机小贾把车停在了公路一旁的一块沙地上，我们都知道在大草原上行车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护这里的生态环境。这里的草，如果被车子的轮胎碾压了，就会影响到它们的生长。要是被轮胎碾压破坏了草的根系的话，那车子的所行之处就会终年不再生草，进而沙化成沙丘，那后果会十分严重的。

我们徒步走到河边，只见一群群的骏马正在悠闲地吃草，饮水、举头长鸣，散步，有的还撒欢儿似的在草地上打着滚儿……。两个牧马的草原人在轻快地哼着不知名的牧歌，小贾给我们和牧人间相互做了介绍，说那个个子高一些，年纪大一点儿的人叫巴特儿。年龄小一些，个子矮一些的叫哈桑，我们就相互握手打了招呼。

巴特儿说这里有600多匹马，都是纯种的草原蒙古马。我说，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过这么多的马。其实，我是不好意思说我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马，怕被这些和马儿们朝夕相伴，视同知己的草原人笑话的。巴特儿为人特别豪爽，这从他的举止言谈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操着略带生疏的普通话腔调说：“来，跟我来！”，他把我们带到了马群中，我被一匹匹俊美的马儿所吸引，顿时感觉到有些耀眼炫目的感觉。一时间，我竟然有置身于天河，与天马为伴，自由逍遥的幻觉，我想，孙大圣当那弼马温时的美妙状态也不过如此吧？我正愣神儿，巴特儿一拉我的手说：“来，上这个！”，我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原来巴特儿把我领到了一匹枣红马跟前，他要让我上马体验一下！我的老天！我可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站在马面前，更别提骑过马了！我哪敢呀！我不住地摇头摆手，嘴里不断地反复说着：“不行，不行！我不会的！真的不行的……”，我只觉得当时自己的嘴和腿肚子变得一样都“抽筋儿”了起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这时，巴特儿这个草原上的汉子的豪气就充分彰显出来了，他一手拉着我的手，一手抱住我的腰，看样子是要把我抱上马背去！我真是哭笑不得，而且还是在众人面前，我哪能失去面子？也只好硬着头皮从命了。我按着巴特儿教的上马顺序跨上了马背。

那一瞬间，我仿佛站在了一个新的高度上，以一个全新的视角鸟瞰这个世界一样，我格外地兴奋，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点点地紧张和害怕……。巴特儿对着小贾迪拉杜拉地说了一阵子，小贾走到我身边说：“巴特儿告诉你，一会儿马要是跑起来，你得抬着点屁股，身体前倾，抓住马的缰绳，脚在马镫里别探得太深，防止被马镫子别住脚，别摘不下来……，剩下的就和开车一样了，你懂的！”。我还没全听明白，正琢磨的档口，巴特儿大手就在这枣红色的马屁股上用力一拍，“啪！”的一声，马带着我像一阵风一样狂奔了出去，我紧闭着眼睛不敢看前方，只觉得两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响，屁股被马背敲震得很痛，我突然想起了小贾才和我说的巴特儿告诉的注意事项，其中有一条就是要我在马跑起来的时候，要屈腿站起来，把屁股抬起来……，我现在开始明白了巴特儿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了！我照着做了，果然感觉好多了，我渐渐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前的图像渐渐地清晰了起来，一闪一闪上下抖动的马头，飘逸的马鬃毛像呼啦啦迎风舞动的旗帜，远方依然是一望无际碧绿的草原，地平线也随着枣红马奔跑的节奏上下起伏着，那一条直线变幻成了五条，演化成了乐谱中的“五线谱”一样。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紧紧抓住的缰绳的两只手的手心，都已经充满了汗水，热热的、黏黏的，手很酸痛，两条腿僵硬也很酸痛，我的身体像个圈在马上的雕像，样子滑稽可笑……，我回头看看，发现自己已经距离出发地点很远了，那河边的马群和人都成了小小的“小黑点儿”，我放下心来，暗自庆幸着自己这个狼狈相没被他们发现。我渐渐地放松了很多，开始学着适应这匹马的习性，而且我感觉这马的速度也开始减慢了下来，我试着拉了一下左边的马缰绳，嘴里学着“喔，喔，喔”地象征性地叫着，马竟然很会意地真的向左边走了起来，我心里一阵阵惊喜，这也大大增加了我的自信心和勇气，我按着巴特儿讲的骑马的技术要领，学着往日里在电影和电视里看到的骑马人那样，一点一点地实践着驾驭这匹枣红马的骑手技术，慢慢地，这枣红马竟然和我默契起来了，我重复一会儿某个技术动作后，就让它信马由缰地随意在草原上找一些鲜嫩的绿草来吃，我觉得它渐渐地开始信任我了。

我也开始渐渐地喜欢上了它，它的样子使我联想起在网络上和一些书刊、杂志上看到的世界级的贵族经典马——汗血宝马！不过，眼下我骑乘的这匹马，还不能够和汗血宝马相提并论，虽然它也足够的美丽和强健了。

蒙古马原产蒙古高原，处于半野生生存状态，它们既没有舒适的马厩，也没有精美的饲料。历史上，蒙古马在狐狼出没的草原上风餐露宿，夏日忍受酷暑蚊虫，冬季能耐得住-40℃的严寒。

蒙古马体形矮小，其貌不扬，然而，蒙古马在风霜雪雨的大草原上，没有失去其雄悍的马性，它们头大颈短，体魄强健，胸宽鬃长，皮厚毛粗，能抵御来自西伯利亚的超强冷空气和暴雪；能扬蹄踢碎草原狐狼的脑袋。经过调驯的蒙古马，在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历来是一种良好的军马。

蒙古马还被农业部确定为138个国家级畜禽遗传资源保护品种之一。

历史上最引人瞩目的“蒙古马记载”，就是我国元朝时期成吉思汗率领的草原铁骑建立的当时全世界领土面积最大的国家了。那时候，成吉思汗率领的草原部落的勇士们骑乘着蒙古马所向披靡，取得了一个又一个战役的胜利，蒙古马强悍、善于奔跑，耐饥渴，韧性好，它们体型虽然照汗血宝马要矮小一些，但是，原地作战半径小，动作灵活、机敏，一次补给可以走很远的路，是古代及现今草原上非常理想的交通工具之一。

我正陶醉在这枣红色的蒙古马的马背上的时候，远远看到一匹骏马向我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那马奔得飞快，犹如一道闪电，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我面前，骑马人嘞住了马，马的两只前蹄扬起，做了优美的造型，一声长啸。我认出了，来的正是巴特儿。原来，我骑马走远，他们就站在远处的瞭望塔楼上，远远地看着我，小贾还用随身携带的望远镜“跟踪”我，生怕我怎么样的。我只顾沉浸在自己与蒙古马的世界中，却忘记了从我骑上马那一刻到见到巴特儿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了，大家等我等得实在忍受不住了，才让巴特儿来找我。回到出发地，我问小贾：“给我打电话呀！”，小贾把嘴一撇说了句：“你自己看看，你手机咋了？”，我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手机没电了。

我们又在草原住了几天。几天里，除了睡觉以外，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和巴特儿、哈桑他们的蒙古马们在一起了。以至于我们临别草原的时候，巴特儿和我开玩笑地说：“你那么喜欢蒙古马，干脆买一匹带回去算了！”，我说：“我也想买一匹，可是，哪有条件养呀！”。

那次从内蒙古大草原回来后，我就经常在睡梦中梦到那些漂亮的蒙古马……。

后来，我无论走到那里，只要一有机会接触马，我就一定要骑乘一下，或者是站在那里仔细地欣赏马的姿态，我感觉那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呀！我很幸运，今生有机会能与马结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