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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胜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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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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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葱味儿

大葱味儿

孙胜罡

去青岛看望朋友。因为想要多欣赏下沿途的风光景色,于是就乘坐了火车的卧铺。又因为我的一个不喜欢到餐车用餐的习惯,就在上火车前买了一些方便面、香肠、花生米,旱黄瓜和塑封的炝菜等一类的食品。本来,我在平时是滴酒不沾的,但是毕竟这是出了次“远门”,暂时脱离了一成不变的小圈子,心情格外放松,再加上心想一个人的旅途,喝点小酒,也许可以排遣些许寂寞。于是乎,我又准备了两瓶易拉罐啤酒,用方便袋一装就拎上了车厢。

列车从我所在的城市出发,经过了数不清的小站,掠过了很多风景。傍晚时分,车窗外的天空已彩霞满天,西边的天际一片红通通的,像燃烧着的火焰一样。我所乘坐的位置是在下铺。坐在车窗旁,我用额头抵住车窗,目光透过窗玻璃遥望着天边的红霞,静静地想着心事。上铺的一位乘客翻身起来,他和我对铺的乘客简单说了几句话,意思是想借用一下人家下铺靠窗的小桌子的位置。

他从上铺下来后坐到我对面,我看了看他,眼前的人是一身农民工的打扮,穿着过时的深色衬衫,半挽着袖口,牛仔裤上还留有经过洗涤而未洗干净的油渍和污垢的痕迹。他面容清瘦,体型也稍显单薄,头发短短的,像才冒芽的麦苗,其间还偶尔参杂些白白的“银丝”。给我印象尤其深刻的是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那双眼睛虽然不大,却给人十分明亮的感觉,仿佛山林间清澈的溪水一般清澈,纯朴……。

他在我对面坐了一小会儿,看了看我,就从行李架上拿下来一个背包。从里面拿出两个面包和一个用方便袋包住的长长的东西。他打开这个方便袋,一层层剥开“包装”,终于,里面的“宝贝”露出了真容。我惊奇地发现,原来那是几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白嫩嫩的粗大葱,白白的葱杆,浅绿的葱叶,很有些“生机盎然”的样子那!他坐在我对面,一口大葱蘸大酱,一口面包,一口白开水,顿时,我的周围弥漫起浓重的大葱味儿,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个乘客,她们一个个都用手捂着鼻子,现出很奇怪的表情。不用问,那一定是被“刺鼻”的大葱味儿给“熏”到了!周围的乘客一定是很排斥和厌烦的,她们的目光闪烁,开始互相窃窃私语……。

这浓浓的大葱味儿萦绕在我的周围,不知为什,我突然感到这是世间难得的阵阵香甜气息。渐渐地,这种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亲切……,忽然,一个画面在我脑海闪现出来了……。

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在我懵懂的记忆中,依稀还记得那时候的每年秋季。那时候的秋天要比现在的秋天的温度低很多。印象里那时经常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妈妈常用自行车的前大梁驮着我,去到周围的农村去买大葱。那个年代,大葱是每户人家必须要准备的过冬的必须蔬菜和“果品”,每户人家在每年的冬天来临之前都会“各显神通”,到附近的农村去寻找、购买自己中意的大葱。每家或多或少,但总要买上几大捆的。

那时,妈妈骑着自行车,车前边的大梁驮着我,车后的车架上再架起四四方方的木板架,一百多斤的大葱被放在上面,四边用绳子捆紧。一路上妈妈在吃力地蹬车,自行车在乡间坑坑洼洼的崎岖的土道上迤逦而行,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我和妈妈呼出的气流,在冷冷的空气中形成两条白白的“烟柱”,像是两列行驶中的小火车。

好不容易我们到了家里。那时候,我家还住着平房,有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还饲养着好多的鸭子和“溜达鸡”。妈妈就把那些大葱的叶子剪下来,做葱花用,把收拾好的葱杆平摊在房门前和窗户下,让阳光晒着,听妈妈说,这是为了把葱杆外包裹的多余叶子晾晒干,去除水分,这样大葱在冬天就不会腐烂变质。晾晒还可以让阳光中的紫外线对大葱上的有害细菌进行充分地杀毒,起到净化消毒的作用。被晾晒的大葱经过几天的“等待”,还要几根一组地用剩余的葱叶挽连起来,然后用一条长长的绳子穿连在一起,挂在通风、遮阴、防潮的墙壁上,这样就可以用来作为“越冬”的名菜储存了……。

印象里,那时候冬天根本没有什么蔬菜可以吃的,不像现在,想吃什么,随时就可以到超市或者是蔬菜商店里买得到。那时候,冬天只能吃到自己家储存的大白菜,土豆,大萝卜等,再有就是自己家腌制的酸菜和咸菜了……。受客观条件限制,大葱成了每户人家最青睐的美味菜肴。吃饭时,到那面墙壁上拽下根大葱来,拔去表面的干皮后,用清水冲洗下,一折两段,就着自己家制作的大酱蘸着吃,那味道,真是太香了!小的时候,就听过人家说:“大葱蘸大酱,就是比饺子香”。现在想想,我还是觉得很有道理的呢!这话儿,要是让现今的孩子听到了,还不叽叽喳喳笑个没完呀,他们也一定是“醉”了的!

这大葱的情怀,也许也只有我们和我们以前的前辈们这一代人可以深刻领会了吧?

现如今,我们的社会经济在高速发展,物质财富和精神文明在不断丰富和进步,我们的生活质量也在发生极大地变化,可选择的权力在增加。饮食方面,再也不像我小的时候那样单调和匮乏,而是想吃什么,基本都可以买得到。几乎可以说是“应有尽有,随心所愿”!大葱作为美味佳肴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相应地,我也很少能看到人们手拿大葱蘸大酱香喷喷吃饭的场面了。只是偶尔能看到在饭店或者个人家里,不被作为主要的菜肴,而是以大葱作为辅餐小菜的“蘸酱菜”的镜头了。

大葱在人们的饮食中的地位在“弱化”,我就很少能这么近距离闻到浓浓的大葱味道了。面前这位先生的“大餐”,这浓浓的大葱的香味,正是我久违的,勾起我那么多美好回忆的味道。我想,这味道,就是一种文化——大葱文化!

大葱作为重要菜肴的地位,虽然随着时代的变化而逐渐在我们视线里模糊,但是,它依然悄无声息地隐藏在我们的饮食生活里,我们吃的每一道菜里的葱花,每一袋方便面调味料包里的葱沫,每一种美味里的葱香,它几乎是无处不在的……。

有一年,我到云南,在那里品尝了正宗的“过桥米线”。听说那里才是“过桥米线”的故乡。人家服务员端上来的是个方方的托盘,里面是十几个小小的瓷碗,每个碗里都盛放着不同的配料,其间,有一个大大的海碗盛着烹制好的米线,小碗中的配料要按次序放进另一个沸腾着的大碗里去的。我注意到那边用的调味菜,不是大葱,取而代之的是韭菜。

我品尝着自己调制的过桥米线,心里想,要是这么好吃的佳肴能有大葱辅助调味,那该有多美呀!我还是觉得有大葱的菜最好吃!

列车在莽莽苍苍的平原上疾驰,夕阳照得车厢内也红通通的。我闻着大葱的香味儿,看着面前吃得正香的这位先生,小声地试探着说:“哥们儿,要不,要不咱们一起喝点儿?”。

他爽朗地答应了。

我拿出上车前准备好的餐具和菜肴,两瓶易拉罐啤酒。打开拉封递给他一瓶。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举起酒杯,一起就着香香的大葱蘸大酱,开心地吃了起来……。夕阳照红了我们,照红了身边的一切。

许久,我笑着对他说:“哥们儿,谢谢你呀!”,他用充满惊讶和疑问的神情看着我,弄不清我是什么意思。我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他显得有些尴尬和莫名其妙,我连忙解释说:“谢谢你!因为是你用大葱的味道,打开了我记忆的门,引导着我对童年那段美好时光产生了追忆”。

到了青岛朋友家里,他安排酒宴接风。宴席间我问他:“有大葱没有?我很想吃。”满座愕然,不知所言。我却笑着,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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