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抹红

第一抹红

孙守红/文

又过了365天。

这天早晨，天帝踢了年两脚，怒吼:懒鬼，快醒醒，代我去人间巡视一趟。

年硕大无比，喜欢睡大觉，也讨厌别人打扰它睡觉。谁要惹恼了它，它就会把造事者一口吞掉。可是，它吞不了天帝。天帝是它的主人。于是，它便把怒火撒向人间。年来到人间，见到什么吃什么，这就是化愤怒为食量吧！年就是搞不懂，为什么每隔365天，天帝就把它踢醒，让它去巡视人间。

伸了个懒腰:烦死了，多睡哈会死啊。！年悻悻地走了。

人们的现状，只要天帝心念一动，就知道了。只是不知为什么，每过365天，就有点心烦，像女人的经期，总会准时到来。这经期一来，心里难受，天帝就会把年踢醒，让年也心烦，年一心烦，就会到人间闹。于是人间就不得安宁了。人间鸡飞狗跳，人们惶惶不可终日，天帝便觉得解气。

播简村的人们，都忙碌着。每当树上的果实，河里的鱼，地里的小米，被弄回家后，大家都忙整里窝棚，希望它能温暖一些，以便晚上睡觉舒适些，好完成造人的任务。阿宝没有去整理他家的窝棚，只是坐在窝棚后的岩石上，望着黑黝黝的远山出神。天上，挂着很多星星。

这时候，离阿宝不远的窝棚上，突然出现两只猫，叫的渗人。阿莲的心慌了起来。阿莲看着这两只猫，它们毛光水滑，眼睛灼灼发亮。阿莲夏娃不胜羡慕，这才黄昏，它们正在专心调情，准备交配呢。

阿莲喊：阿宝，阿宝你看，这两只猫多么恩爱啊！

阿宝不看。嘟囔道，饱暖思淫欲！

阿莲说：阿宝，阿宝，以前你也柔情蜜意，整天就在我面前拱，饥渴难耐，永远喂不饱你，你现在变石头了？

阿宝说：亲爱的，别闹。我在观星象呢。年就要来了呢。

天上的星星很多，不停地眨眼。阿宝就这么坐着，仰头看天，一动不动。

年来就来罢，有什么好担忧的？不就是死嘛，有什么好怕的？阿莲起身，转进窝棚的时候，猫不叫了。回头，只见公猫飞出去，闪电一般，划破黑夜，扑住一只老鼠，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把母猫晾在一旁。阿莲想：这公猫也太他妈的了，太浪费母猫了，这时候改逮什么耗子啊？阿莲钻进睡觉的窝，很暖和，很舒适，这是她好些天的功劳。白干了。阿莲闭上眼睛想。她的手指，顺着自己的额头。慢慢地滑过自己的胴体。身子突然一挺，阿莲感觉有电流穿过自己。

阿宝在窝棚外看星星发呆，阿莲于窝棚内辗转反侧。

年轻唤阿莲：小美人，晚上好啊！

阿莲觉得，这年也没有传说中的可怕，还长的不算讨厌，只可惜不是人。

阿莲说：年？来了。

年说：嗯，来了。天帝不让我睡觉！非要让我来人间看看，我心烦啊！心烦。

阿莲说：人间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大家劳劳碌好几百天，好不容易收集点食物，你还要来掳掠一番，累啊！你看钟意什么，就拿去吧！阿宝在前面的岩上看星星。要吃人的话，把我们一块吃了吧！

阿莲从窝棚中出来，走到阿宝身边，柔声说:阿宝，年来了。阿宝起身，跟阿莲往窝棚走。路过其他窝棚时，一些迤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阿莲快走两步，拉住阿宝的手臂，头轻轻地靠住阿宝。

窝棚外面的猫，又开始嚎起来了。阿莲在阿宝的手臂上，贴的更紧了，整个身子几乎都压阿宝手臂上。快到门边的时候，猫不叫了。阿莲回头，正看见公猫在练习骑爬母猫。

阿莲说：阿宝阿宝，你看看，人家公的母的多好。对上一曲，骑爬一会，再过上几个月，就可以当爹妈了。可惜，年来了，大家都得死，管它老的少的公的母的，据说年不愿意看见人间繁荣呢。说完，深情地望着阿宝。

阿宝笑笑：春天来了，万物生长，各传其宗，各承其祖。它们到时候才发作，搞完收工。然后就研究哲学、美食和养生。哪像你，天天催，烦死了。

阿莲怒。吼道：这地你天天耕，咋就不见苗？你到底有种没种？你！后人还知道不孝有三，什么为大去了？想你刚见我那会儿，整天唱歌跳舞送茅草，哪天不把我啃一番，犁几铧？还嚷嚷那什么？对了，食色，性也。现在却他妈的整天看星星，扮高深，装逼格。呸！我看你是在外养小三了吧？

想到阿宝整天在眼前晃，阿莲觉得自己可能多心了。紧接着，阿莲恨恨地想：再这样守活寡，还不如去守青灯黄卷了。要是能狠下心，像东头那骚货，就他妈做个婊子，也有人暖铺，比现在强多了。

年看见他俩进来，说：哎，你们继续，我饿了，在角落找到几个南瓜，蛮好吃的，你们也来点？不要？那我吃了哦！

播简这个小村庄，地处低热带河谷气候，每年都能产很多瓜。有冬瓜，西瓜，南瓜，秋瓜，黄瓜，苦瓜……一年四季，人人都瓜吃。尤其是有热闹可瞧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吃瓜消遣。

吃，吃，吃，吃个西瓜。阿宝生气，瞟了一眼年。

是南瓜呢，阿宝。年争辩道。

西瓜！阿宝恶狠狠吐。

西瓜南瓜都是瓜嘛，用得着分这么清吗？让我说，什么瓜都没胡萝卜好！你们俩，就他妈俩傻帽！阿莲也跟着起哄，哈哈大笑起来。

两位，不要生气嘛。这一生气，肉就酸了，酸了不好吃不说，还他妈有毒呢！年也吼起来。

有毒关你屁事？你逗不逗？！跑到我家来，混瓜吃不说，还想给我上化学课，是不是？阿宝怒吼，抓起烧水的锅，狠狠地朝年扔去。一锅黏糊糊的东西，粘得年满身都是。

阿莲看这架势，赶紧上前劝架。

阿宝冷笑，甩开阿莲，说：劝什么劝，反正都要死，这人间有那么好吗？

年嘿嘿一笑：你说对了，这人间有什么好的？不如助我一臂，顺了我意，吃掉你们，我也早点回家睡觉。

吃吃吃，你吃瓜吧！等我收拾了这母的再说。阿宝一边说一边狠狠地砸东西。兽皮、瓜果、柴火等，一股脑的往火坑扔。

扔吧，烧吧，不过了！阿莲愤怒地加入了战团。

窝棚门口，年怯怯地说：太疯狂，太可怕了！

都是你，灾星。可怕的还在后头。阿莲操起一根燃烧的竹竿，狠命地往年的身上砸去。啪。竹竿接触年时，爆炸了！

啪！啪啪！爆炸声此起彼伏。

阿宝家的动静，引来了周围窝棚的关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见年双手护头，慢慢往阿宝家窝棚外退。

望见周遭黑压压的人群，年感觉博取舆论同情的时候到了，该为吃人的事做做道德铺垫了，以便待会儿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心安理得地吃人。所以，它嚷开了:你们这是搞啥子？摆明的欺负兽嘛？

阿宝阿莲齐吼:欺负兽？天不让人活，我还想揍天呢？你算老几？

年大喊：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都不让人活了，造反就造反！都去死吧！众人齐怒。吼。

一时火光四起。

反了！都反了！这些屁民太大胆了。天帝，您快来看看啊！这群乌合之众太过分了。快来灭了他妈的。年哀嚎。

爆炸声，柴火声，呼喊声，鸟雀惊起声，让整个黑夜开始吵闹起来！阿莲阿宝突然大吼:想升级，赶紧打怪啦！众人听阿宝夫妇的号召，所有燃烧的竹竿都往年的身上招呼。年招架不住，只好把身体开始变大。慢慢地，年的身体长到像山一样，头开始顶到云霄。

望着年越来越大的身子，有人开始害怕，退缩了！望着开始胆怯的人们，阿宝吼:打不了，就烧死这丫的。不弄死它，大家谁都活不了！

众人听了阿宝的话，浑身一颤，这是这是摆在面前的事实。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便随着阿宝往年身下添加柴火。火越燃越旺，直接将天空照亮。而年则在冲天的火光中翻滚，怒嚎，随着它的翻滚折腾，不少接近它的人都死于非命。这死亡不但没有吓到人，反而激起人群的怒火，无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视死如归，前赴后继地往年的身下运柴火，希望早点烧死这怪兽。

众人忙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天帝站在了这片天空的云端，自顾自地念叨：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年看见天帝到来，哀嚎的更厉害了。天帝看见年，用手一指，嘴里念叨了句什么咒语，年便飞到了他的袖子里，躲了起来。然后天帝用他那浑厚的男中音喊:孩子们，歇息下，听听你们仁慈父亲的声音。

人们虽然停下了呼喊，但是一脸愤怒地拿着燃烧的竹竿，盯着天帝。这一瞬间，世界陷入了死寂，但怒火仍在燃烧。

天帝看，厌恶地皱了皱眉。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都不想活了？

阿宝说：不活了。

阿莲说：活不下去了。

众人说:怎么活啊？

天帝想了想，和缓地说：住口！为什么不好好活着？我知道是年惹的祸，它假传我的圣旨，到人间胡作非为，搞得民不聊生，我这就将他带回天庭，依法问责，给众生一个交待！你们就好好生活吧！

待天帝离去后，东方露出了一抹红霞。人们开始四处奔走，问候和祝福幸存下来的亲友，开始新的生活。这一天，就是正月初一。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因为年被天帝带走了，也不知道死没有死，所以每年的腊月卅，大家都点燃爆竹，警告年，只要你敢来，我们就除掉你！除夕就是由此而来。然而，一年年过去了，谁也没有再见过年，有的只是大家点燃为警告年，每个四季轮回的这天，都会燃放烟花爆竹，希望来年的腊月，年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