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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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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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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河静谧的阳光

有一段时间,常常,我会沿着一条古旧的胡同,穿越十余户人家,走进喧哗的尘世,随后转而向西,步入那条干枯的小河。我静静地坐在河堤上,看阳光丝丝缕缕地洒落在荒草丛生的河床。这儿没有穿梭的航船,没有潺潺的流水,更没有随着清风游动的鱼儿;只有我、阳光和远处放眼望不到尽头的毫无生机的河床。

来到世上,第一次在静寂的午后独自享受阳光。宽阔的无垠的河床枯草斑驳;两岸的高大的树木光秃秃的,了无生机;落叶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踏上去软绵绵的。堤坝上一条蜿蜒崎岖的踩得锃亮的小路延伸向远方,少有人走。对岸朦朦胧胧现出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看不清人的影子。我静静地看着阳光一刻一刻地变换着角度照下去,毫无声息。

我忽然觉得走进了自由的天地,白天要做的事,要说的话,完全可以不做不说。那些个生的经验和教训从眼前一一闪过,慢慢沉入遥远的记忆。出生,童年,懵懂,追求,爱情,磨折,苦难,经历了一场又一场之后,折叠成一页页粉红色的纸笺,收藏在心底的深处,再也不愿回头咀嚼。阳光一寸又一寸移向西方,西方有什么呢?让阳光这么执著。

我的视线越过宽绰的河床,越过枯木高耸的河堤,越过放眼望不过边际的农田和农舍,越过连绵的群山,顺着太阳飞舞的方向,落在遥远的深处。那儿有没有理想,有没有希望,有没有魂牵梦绕,有没有跳动的火焰,有没有岁月的沧桑,有没有响着木鱼的寺庙,有没有一个沉睡多年即将大梦初醒的传说……

想起所有的过往岁月,思考着那个亘古不变的永恒命题。人来到世上是否注定就要经受磨难,是否必须完成由生至死的轮回。假如,今天我站在河的此岸;明天,我要不要前往河的彼岸?当此岸以痛苦的方式给了我灵魂的重压,那么,彼岸会不会给我永久的幸福。童年是美好的,没有经历,没有思想,只有无尽的快乐和心喜的期盼;成年的日子是沉甸甸的,有生活的包袱,有梦想的毁灭,有无数个萦绕在心头的责任。那么,我要不要在一个朝阳初升的清爽的日子,远离成年的岁月,重新轮回到五彩斑斓的童年生活?

阳光是长了脚的,就像短暂的人生。一步步从零开始,又一步步重新回归到零。起点,终点,这段中间的并不遥远的路程,只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晨鸡带来黎明,暮鸦宣告日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怀揣着希望,每天捡拾着松柴,贝壳,然后进入甜甜的梦。其实,虚幻的梦境是人生最幸福的生活,那些在尘世中难以实现的愿望都可以在绮丽的梦中得以满足。

一位穿着朴素的老者牵着三五只羊从堤上走过,静静的,只对我看了一眼。那是一种经历过日月的眼神,和羊的眼神无丝毫差异。有两只懒散的山羊朝我走来,停在我的脚边,看我无动于衷的样子,似乎亲近了许多。用鼻子嗅嗅我的手指,转向那位老者。老者只是挥挥手,羊便顺着他的手势慢腾腾走开去。

那位饱经风霜的老者和他的羊沿着长长的河堤消失在阳光里面,一如他走过的悠长悠长的岁月。人生在世,总有一段这样的路程。这段路程中会和一些人不期而遇,有的如平行线,永远没有交汇之处;有的成为知己、爱人和朋友;也有的形同陌路,视为敌人。人生有你,当为一种幸福。这种幸福,可能充溢着酸甜苦辣。短短的相遇,瞬间的别离,肝肠寸断,然后随着岁月逐渐黯淡,日子久了长了,只变成记忆的碎片,甚至连这些碎片也会消失殆尽。还是陌路人好,如清风明月般,可望不可及,留不下记忆,没有痛苦和伤痛,只有一丝淡淡的遗忘。

夕阳西下,天地间一片静穆。枯寂的河滩上布满霞光。朔风渐起,寒气从河床底部渐渐升起。我知道,该离开这静谧得死寂一般的地方,沿着来路,穿越喧嚣的尘世,越过十数家门户,沿着古旧的胡同,回到那个生命的起点。斜阳沉沉,暮霭笼罩着这条毫无尽头的大河,还有一个迈着碎步慢慢踱步的我。脚下坚硬的泥土上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毫无声息,如我的灵魂和所有的心情。

耳边仿佛响起细密雨声,河床渐渐有了流水的影子,水流愈来愈大,漫过枯草,浸泡着川贝,无数游鱼欢快地跳动。树木萌动,万物青翠。春天,终于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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