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孙树恒的头像

孙树恒

网站用户

散文
201807/23
分享

体验,生命中抹不去的景象(二)

塞北,夏天来得早,时间长,秋天来得晚,天气有时热度很生猛。风也卷起沙尘的铺盖在城市里旋舞。终于看见了蓝天,看见了红日,看见了街头巷尾稀疏的树木和花草。对于草原古城来说,一次微弱的降雨,也足够满地绿意盎然,鲜艳夺目了,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


随着季节的升温,这个城市的车辆增加真是快,不到一年就从蒙D到了蒙F了,那就是几万台,这对我们从事保险工作来说,既有喜,上保险的人多了,业务增长了;忧的是,出险也大幅度上升,不到一年就有四万多个案件,成倍的增加。这年头人有钱了,胆子也大了,买个驾驶本就敢上路了,不可避免的摩擦碰撞了。公司也就自然有了一支查勘现场的队伍,每天时刻都能看见他们驾驶着带有公司标志的车辆,在街巷里匆忙穿行,做短暂的停留,看看车祸是什么原因,谁的责任,他们在城市的中心或边缘,几乎没有空隙喝水,他们要安慰客户的情绪,抚慰客户的心情,审慎地处理着事故以及相关的事宜。他们看着一个个事故,舍得苦苦煎熬着自己,满腹心事和牢骚。


在我到没有到理赔中心调研之前,我不知道这里的事情这么忙碌。不知道天有多热,夜有多黑,心里有多寂寞。那两天,风沙刚刚过去,满天满地的尘土就近乎疯狂地在大地上铺展开来。城市的人还裹紧了衣服,头倦缩进脖子里一起咒骂狗日的风沙,走在压翻了的路上。储存了一个夏天的水分,也被风带走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在这几天被尘土埋没掉了。我跟查勘定损员手忙脚乱从一个现场到另一个现场,不间断地查勘着着现场情况,在路上奔波着。说是查勘,其实是挨客户的骂,有的责任大小了,定的损失多少了,有的不在责任范围之内干脆拒赔了,你说谁不骂呀。客户就说,我保险了,你就应该给我赔。可是在情与理上是不能犹疑的,不是左,就是右。所有的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心理总是蒙上乌鸦一般的黑云,试图从阳光的手里找到出路,哪怕是一个豁子。天渐渐黑了,我的心情更灰,人们不愿四散开来,客户仍在执着,似乎自己已经不是自己,自己正在夜里奄奄一息。我也想给客户赔,可是谁又为公司着想呢?!


又一个热闹的日子毫无遮拦地到来,和日子一起到来的,还是忙碌的电话,调度出现场的电话。我跟同事赶紧去了现场,那是城南的一个地方,到了现场一看,在一个楼下,一个出租车司机在大声的嚷着。一问,原来一个华建公司的下岗职工,由于得了肝炎,家庭困难,感到没有了活路,就从四楼跳楼自杀,没有想到却掉到停靠的一个出租车上,把出租车顶上砸了个坑,人还没有死了,只是受了轻伤。司机就与那个掉到车上的人吵起来。司机让那个人赔,那个人还埋怨司机让他自杀不成。我们看了现场,询问了司机,看了保险单,原来没有保车损险,公司就拒赔了。司机非常不满意,司机已经红了眼睛,那个的人胳膊上还渗着血。两个人吵着,街上荡漾起沉重而又无奈的呼吸。我们回来路上,默默的,谁也没有说话,心里不是滋味,一股酸酸的流进肚子里,然后与理赔有关的话题从同事的嘴里汩汩淌出来。有些人存在侥幸心理,为了那了了几千元,失去了一次次风险转嫁的机会,有的甚至倾家当产,俗话说,算计不到才受穷。同事跟我说,经常为了这赔与不赔,把嘴皮子都磨厚了,心都折腾碎了。


保险合同不是修辞,不是文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是真的。我想起了公司车险处长给我讲的一个真实的案例。晚上,从伊盟有个大货车拉一个棺材向呼市行驶,司机很善良,路上有个人截车,他就拉上,那个人冷的不行,就钻进棺材里。不一会,又有一个人截车,也上了来。不一会,也冻得浑身发抖。就想抽棵烟,一摸兜,没有火柴。嘴里就嘟囔着。真倒霉,想抽烟,连火都没有。不成想,这话让棺材里那人听到了。连忙从棺材里举出手,并说我这有火。车上的人,一看棺材里有人,以为诈尸了,急忙跳车,不幸摔死了。司机连忙向保险公司报案件,盟公司请示分公司车险处,问能陪不。处长根据车险条款解释,回复不能赔。这样的事例太多了,事故频繁发生,情节各有不同,车祸猛于虎,一撒手,一刹那,就甩出无数个生命,就象一把冰凉的刀子,嗖嗖嗖,直往我们这些亲历现场的人身上插,让我们的心里也遍体鳞伤。


有一天下午,我们回来后,碰见查勘员小许,抱着头急匆匆出来上车,鲜血洒了一道,原来刚才一个客户领了几个人,因为对他出险车辆损失估价不满意,要求换件,在争吵时,客户用杯子打了他,把头打破了。同事们赶紧打了110,可是人早跑了。只好一些人陪着小许去医院,一些人去报案。我和分管老总去医院看小许时,小许委屈的哭了,我们安慰他,让他安心养伤。又到公安分局去了解案件处理情况,安顿好了,都晚上十点多了。我担心小许额头上会留下了疤痕,更担心在我们这些查勘定损人员心理留下永恒的疤痕。


天色已经黑了,在武川县查勘回来的路上,公司有个组正在查勘一个车毁人亡的现场,120、110车都停在那里,灯光象鬼影一样闪烁,依稀有人嚎哭的声音传来,在山野里传得很远。在车上的公司业务员小孟,说去解手,不大一会,提了裤子就跑跑了回来,吓的脸色苍白,冷汗吁吁。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到了路边,由于害怕就大喊了一声,“牛鬼蛇神都滚远点,我要撒尿了!”,话刚落地,就听有人说话:“撒尿就撒尿吧,还摆那么大的谱干啥?!”在这漆黑的夜里,在山野里发出一种声音,不把人吓着才怪。我定眼一看,原来那是一个羊倌蹲在那里,旁边有羊群,有抽烟冒出的火点。象这样夜行的时候是很多的,也常常受到惊吓,可是客户在山野里也等着我们呀。


我的眼睛开始生疼,两条腿开始肿胀。直到深夜,我们还没有喝一口水,最后的一些汗水早被蒸发干了,蚊子像正在内心生长着烦恼的情思,更象一个寻找生活的魔鬼,挥之不去,在某个瞬间,让人感到由里向外的灼痛和骚痒。瞅准一只趴在胳膊上的蚊子,我一巴掌抡过去,除了疼痛,还有鲜血作为最后的回报。我饿极了,大口喝着水,吃着带的面包。小孟笑我,第一回遭这份罪吧,你们当官的哪能经得住这么折腾。他看我狼吞虎咽,都笑。我想,他们经常在夜深人静时,关注着一个个事故,听着不和谐声音,我离开了那些现场,可是,我的心总是想,那些不曾离开那些现场的人们,他们的心需要承受多么大的折磨呀。


人类不会歇息,城市不会歇息,车辆不会歇息,我们也不能歇息。我们的查勘员专注地围着每个现场忙前忙后,我跟在他们后面,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城市、乡村的沟沟坎坎。生活就像一层厚厚的夜雾,弥漫了整个身体,在心里漫漾。同事小孟说过,我们也不想见到那些场面,也不希望出现那样的场面,没日没夜,几天下来,身上得脱几层皮,脚上得长出茧子来。他说了很多,我能听出来的是无奈、是彷徨、痛惜。为自己、还是为他人?其实灾祸或幸福或许离我们很近很近,只是我们没有听到敲门声而已?


阴冷细密的秋雨,不疾不徐的,连绵不绝,落在城市,落在街头巷尾,落在万千焦躁而无奈的人们的内心。我的思绪被一滴雨收藏,这场雨落尽的时候,已是万物调零,惟有苍凉大地在倾听着自己孤寂而忧伤的流动。


(孙树恒,笔名恒心永在,内蒙古奈曼旗人,供职阳光财险内蒙古分公司。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诗词学会会员,西部散文家学会会员)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