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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树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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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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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过年还在路上

题记:那是2012年的春节的事,岳母和父亲都健在,回家的路上所见所闻,所感所受,心存感动。当时写了一篇散记,以铭记。

出来这么多年,几乎每年都要回老家奈曼旗过年。岳母在奈曼旗的镇里住,岳母也是九十岁的人了,跟着小舅子一家过呢。父亲已搬离了奈曼旗,自继母六月份去世后,已近八十岁的父亲就被通辽的大姐接了去。我还没有再见到父亲。也想春节前去看看父亲。一进腊月,父亲经常打电话,问我啥时候回去,电话一断,我依稀听到那端父亲的叹息。对于老人来说了,真的是看一次少一次了。

我在保险公司工作,是很辛苦很紧张的,尤其是到了这家新公司,还属于创业阶段,压力也大,也更忙碌了。所以,确定回老家日子是很仓促的,那就订票吧,好在只有我自己回去,可能票好买些。买火车票吧,由于网络订票,着实难订;买飞机票吧,早已满员了;那就买汽车票吧,只好托同事买了张大巴的票。也让通辽的同事给买上了腊月二十八返程的票,

大巴的票买上了,是腊月二十五的晚上的。妻子劝我,别回去了吧,太急了,几千里的路程,两三天要跑几个地方,我只是笑笑,我的坚持,妻子也不好说什么了。一买上票,就开始关心起天气来,那么远的路,天气又变幻无常,会不会挡住我回家的路。虽然这样,当我告诉父亲的行程,从父亲的声音依然能感觉他的高兴,他在挂断电话前,总会不经意地说一句“啥时到呀”。

腊月二十五晚上:

我早早就到了呼和浩特汽车站。车站人很多,人们大包小包的,非常拥挤。看来坐汽车的人也不在少数。大巴是六点四十发车,六点就开始检票。大巴是个卧铺车,一个人一个铺,有上下两层。我是三十五号铺,也是最后一个铺。刚安顿完箱包,有个小伙子找我,能否换下铺,他说,铺在前面,女朋友在我这邻铺。我说,好吧。我就搬到前面的十八号铺。

跟司机聊天,才知道大巴是老家奈曼旗发过来的,回去也是直达奈曼的。听口音,车上的旅客都是我们老家的,也是在呼和浩特工作的,回老家过年的。听见乡音尤感亲切,也就多了一份安全感。

也许都回老家过年吧,旅客都早早来了,只有一个旅客堵车在路上了,同伴不停的打电话催她,司机也调侃地说,再不来,就把票卖了,旅客也有了抱怨之声。当差几分钟时,那个迟到的女孩终于到了。看见她快哭的样子,旅客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大巴准时出发了。司机说,不塞车,不下雪,大约第二天早晨八点左右到达奈曼。

躺在摇摇晃晃的大巴车卧铺上,这对于我来说,要坐十几个小时的车,要跨几个省市,上千里的路程,尤其是塞车呀,下雪呀,不知啥时候能到呢。更为担心的是安全,我这个做保险的人看多了汽车的事故,那一幕幕车毁人亡的惨景,不由得心里直打冷颤。

然后便发信息给奈曼的叔伯弟弟孙树昌,奈曼的同事刁志芳也打电话来第二天早晨接我。我躺在卧铺上,不敢睡觉,是有点不放心,出来这么多年,还没有坐汽车跑这么远的路。可是跟妻子却说,车很安全,条件也很好,怕她放心不下,她叮咛半天,我只好附和着她。

车里没有灯光,电视放着一个武打片,车厢里的旅客们已经安静。我在计算着行程,要坐这么久的车,我担心会有什么闪失,望着窗外昏暗的路上,那么迷茫,不知外面是什么样子,我心里隐隐作痛,但是想到明日即可见到亲人们,就会踏上家乡的土地,心里稍稍有点安慰。

夜色渐渐浓重起来,我躺在小小的卧铺上,只能容的下自己的身子,身体与窗外只是一玻璃之隔,窗外的凉气侵袭我的身体,不知不觉蜷缩起来,车厢内冷的睡不着。想象着自己肯定冻得脸色苍白,头发被搓的蓬乱,浑身直打哆嗦。晚上八点半到达商都,司机要到服务区吃饭,我们也到服务区休息。停在服务区大巴车有五六辆。小小服务区的食堂里,可以说人挤人,吃饭的人不少,我坐在凳子上看着往来的人影,一个个都是急匆匆的样子,急切的心情。车又启程,车厢又恢复了宁静,只听见车的马达声。

整个晚上,我都没有睡踏实,我一会迷糊,一会醒来,载着我的车此时该到哪里了,总看着手机上的时钟,计算着还有几个小时路程了。我躺在那里,听着窗外的风声,轻灵的鞭炮的脆响,敲打出我过去的那些年轻时的往事,那些簇拥着的美好理想,那些梦境似的心事,悄然从记忆深处涌了出来,正沿着来时的长满杂草的那条漫长的铁路,缓缓走近,又不断走远……

此时我正穿越草原、丘陵、平原,那堆满秸秆的庄稼地、凋落的树木、冰封的河流,积雪的山坡……大巴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着,公路两边的灯光像磷火一样一闪一闪的,夜里的景物如梦幻一样一晃一晃的,在黑暗中穿过旷野、隧洞、桥梁……

腊月二十六早晨:

直到五点多钟,有个到乌丹的女孩下车,应该在高速路口停车,可是为了安全,司机专门把她送到镇里的加油站。到了敖汉羊场,有个女孩下车,女孩的父亲来接她,司机就在附近的桥下等了二十多分钟,待女孩的父亲到了后,车又行驶在路上。想来路已不远,我干脆就不睡了。

七点半,我到达了奈曼镇里,那熟悉而亲切的地方。窗外是繁华的小镇,我打电话告诉妻子到了,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妻子也担忧吧,不知道她休息可好。父亲一辈子生活在农村,他有一个习惯,天黑便睡觉,那今天一大早就醒了吧。父亲离我越来越近,进入老家境内了。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年味很浓了。

七点四十分,我下车后,弟弟孙树昌,同事刁志芳先后赶来。树昌六点多就来了,要回他家去吃。刁志芳的意思还是找个饭馆吧。我们绕了一大圈,由于已是腊月二十六了,到了年关了,饭店不是关门,就是还没有起火。好在有个蒙古族饭馆刚刚开门。是两口子开的,好像是他们的父母,也在帮助忙乎着。

我们要了一锅奶茶,炒了两个菜,吃了碗荞面。同事刁志芳是新加盟公司的,从事保险也是十几年了,先后在两家公司工作过,现在是“改换门庭”,在我们这里的支公司筹备呢,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这在人才缺乏的业内,是难得的人才,从他的眼神和话语,我看到了足够的信心和勇气。他也是热心人,他已接待了几拨外地回老家的亲戚朋友。我知道,虽然离开家乡十几年,奈曼这几年变化太大了,这座只有四五万人口的小城,却有着很多如同我一样回老家过年的家乡人,他们中绝大部分的人都回到这个小城过年。像我这样过年只回老家看看,回自己的家过年的人也有吧。

他把我送到岳母家,也刚吃完早饭。屋里重新装修了,地也铺了地板砖,墙也重新刷了,窗明几净,屋里暖融融的。岳母穿着小红棉袄,一脸喜气,正坐在炕上看电视,九十岁的人了,还是那么硬朗。小舅子说,老太太不仅能坚持每天料理家务,平时一口气还能转半个街。岳母是河北人,十四岁就嫁给了岳父,没有工作,靠岳父的工资,靠自己的辛勤,养育了七个子女,我妻子是老六,现在可是孙子外甥一大帮了,应了多子多福的话了。前些年岳父病逝后,几个女儿想接她去,她说,哪也不去,你爸人不在了,你爸的魂还在呢,我要守着你爸爸这个家。相濡以沫七十多年,那种爱已经刻入骨子里,融入血液里,分不开的。

小舅子、小舅子媳妇要做饭,我说吃过了。我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跟他们一边聊天。岳父就一个儿子,小舅子在工商部门工作,在叫做新镇的一个工商所工作,每天在农村东奔西跑的,也顾不上家,家里的事全靠小舅子媳妇张罗,也够辛苦的,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在日常琐事,跟这一大家人总有个磕磕碰碰的,好在小舅子媳妇处事豁达,但都能过得去。我跟小舅子媳妇开玩笑,这么多年了才像个过日子样。小舅子媳妇是个快人快语的人,立马回了我一句,原来房产证都没有给我们,我们怎么收拾呀。是的,原来房产证是岳父的名字,才过户给他们。岳母话语也多了起来,一会问这问那,话里行间担心我妻子和我的女儿。人多大岁数,在母亲眼里永远是孩子。

呆了一会岳母就去溜达了,我也跟钱国鑫(二连襟的孩子)去街里理发。走在小城的街道都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买年货的人来人往。理发店开的很大,人也是很多,等了半个小时,女老板给我理。她说开理发店很忙很单调,也想改改行,可是也没有想好,听说我是做保险的,就问保险好做不。我说,做哪行也不容易呀。人们总是这山望那山高。她说,我每天困在屋子里很憋屈的。我笑着说,难道有蹲监狱憋屈吗?还是自由好呀。

等我俩回到岳母家,二姐夫(二连襟)、四姐夫(四连襟)从通辽和八仙筒赶来了。饭菜也端上来了,小舅子倒上了一壶樱桃泡制的白酒,酒劲一上来,话也就多了起来,二姐夫是六十岁的人了,又是高血压,让他少喝,他也没有少喝。人岁数越大,亲情也就越重了。

吃完饭,二姐夫还要回八仙筒,他从兜子了拿出了一袋子梨干,一袋子辣菜疙瘩咸菜让我带回去,他说,乡里也没有啥好东西。明天路过时,再给你带点豆包。

他走后,我就去大哥家。大哥跟我是一个爷爷的孙子,对我与亲兄弟似的,对我关怀备至。老孙家的人都很尊敬他。

我去大哥家,只有大哥在家,一会嫂子回来了。坐在大哥家的平房里,大嫂说,家里太冷了。是的,家里地势低,人又冷清。大嫂说,想把房子卖了,住楼房去,会暖和些。大哥说,卖吧。大嫂说,我早就说卖,你大哥不让,这回才说了个痛快话。是的,大哥一辈子够操心的,供养三个孩子上大学,读研究生,现在都参加了工作,大哥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该到自己享清福的时候了。不知道,大哥他们今年的愿望能否实现了,过一个个暖冬。

刁志芳约好晚上去吃饭,离大哥家不远。晚上只有老朋友王惠民、陈毅强、田爱军几个,时过境迁,大家变化都很大,有的当上了人大领导,有的到其他盟市,有的在本地执掌一方,在旗县也是凤毛麟角的人物。人到中年,感受小城生活,曾为自己设定过理想的彼岸,后来,理想的彼岸从宏观世界走向了微观世界,因为越来越懂得了现实和真实,真理就蕴藏在我们的生活里。往日时光终究是会被记忆掩埋。而以后的岁月还得一步步的走过。以后的日子,或许再无所失,也再无所得。其实这样没什么不好。正如词作家田爱军说的那样,生活在县城是很安逸的,也知足了。我想,对于奈曼旗旗歌的作者,奈曼文艺界的领头人,也许真的对自己的生活可以做到不悲,不喜,不惊了。也许真的无所欲,无所求,淡定的生活着。

在回岳母家的路上,夜已经很深了。整个小城灯火辉煌,霓虹流光溢彩。看着一个红红的灯笼,看着楼宇上一个个闪光的民族符号,田爱军说,这都是文化馆安广友老师设计的,文化引领了沙漠小城。对于这座小城我有着太多的情感,它已在我的心间深深地扎根。

我回到岳母家,那只叫宝宝的小狗趴在门口,只是汪汪两声,把我迎进屋子。岳母已经把被子给我铺上,屋子里暖暖的,飘着浓郁的馨香。岳母说,今天没有喝多吧。我说,没有。岳母说,都那么大岁数了,也少喝点吧,身体好比啥都强。这时小舅子过来了,问岳母,同样生的炉子,这屋子怎么没有我们那屋热乎。岳母,你那屋三个出气的,我这屋子就我一个出气的。我听了,又好笑,又心酸。是呀,人多才有人气呀,人多了家里才暖呀。我钻进被窝里看电视,岳母关了灯,用手电照亮,叮嘱我,外面太冷,晚上别出去了,尿桶在外屋呢。这时,我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心也像小兔子一般的跳跃,活泼起来,仿佛回到年轻时一样。

一阵阵鞭炮声传来,我喜欢小城过年的样子,小城热闹过年的气氛也越来越浓烈了……

腊月二十七早晨:

我早早醒来。准备八点半出发。

手机刚刚打开,就有几个信心进来,都是大哥的手机转移呼叫。树昌打来电话,大哥让去那吃饭,然后再走。俗话说长兄比父,长嫂比母吗。

小舅子媳妇也包好了饺子,准备下锅。我跟岳母说,我去大哥那吃早饭吧,回来一次也不容易。

我打个的车去了大哥家,大哥正在外屋包饺子,大嫂子在厨房炒菜。大哥说,这老远回来一次不容易,也是在老孙家过个年吧。是呀,老家的房子也卖了,父亲也搬到大姐姐夫家了。大哥家也就是我在老孙家得瑟最后一个驿站了。我说,大哥大嫂这就是我们老孙家人的家了。

树昌是大哥的亲弟弟,他们两口子也来了。

我聊起来了过去,我们祖辈是闯关东过来的。是山东登州府(如今蓬莱县)过来以后,还是很富有的。爷爷叫孙成,在我们后辈人心里是个传奇人物。大哥说,家里有很大的院子,院子四围有炮楼,家里有很多地,还有耪青的(长工)。据说胡子(土匪)来了都怕,爷爷枪法很准,一枪就把胡子头的帽子打飞了,胡子就吓跑了。当然后来胡子也把家里的马赶跑不少。后来来了大鼻子(苏联人),也没有遭多大殃。家里是个富庶人家,好在爷爷是个善良人,不像周扒皮那么黑,是个散财的人家,给耪青的娶媳妇,有难处能帮衬,也就没有了民愤,解放后只是化了个中农成份。跟我们家差不多的大爷爷家就化成了地主。大哥是七十年代当兵的,那时还是唯成分论的年代呢。大哥说,我当兵时受了一点影响,好在招兵的人看好了我。

大嫂说,夏天时,我跟你大哥去小老叔家请家堂,取家谱,小老叔说,烧了。不知道是真烧了,假烧了。大哥说,也没有准,也许信了教了,啥也不信了,就烧了。家谱烧了,那么后人的辈分谁来续呢。真是的。

大哥一辈子也很辛苦,部队复员后,分到公安局不去,就到了乡镇企业局,当了个保管。大哥说,在那转的干。后来企业倒闭后自己做些买卖,卖过化肥,倒过木头,代卖过食盐。原来的大嫂子是个老师,是父母包办的,过了十几年离婚了,有了两个儿子,又找了现在的嫂子,比大哥小很多,在自来水公司工作,性格豁达,待我们兄弟也好,虽然跟大哥有了儿子,对待那连个儿子也视同己出,让别人看不出来是继母,现在退休了。两个人用微薄的收入养育了三个儿子,都上了大学,考了研究生,现在都参加了工作,在北京飘着。现在大嫂子退休了,跟大哥可以欢度晚年了。大哥大嫂把一辈子的心血都寄予儿子们身上了。自己还生活在这冰冷的平房里。还在惦念孩子的未来。大哥说,在北京也不是长久之计。落户问题,房子问题,压力太大了。我想起来还睡不着觉。是的,大哥就是操心的命。现在六十多岁的人了,身体也快撑不住了。我说,孩子们大了,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他们会自己解决的。大儿子已经结婚生子,春节就不回来了。二儿子、三儿子腊月二十八回来。是呀,为人父母的,孩子一天不成家,就放不下。大嫂大哥的经历,大哥大嫂一家人的故事,是普普通通的小城平民的生活,我们需要这样的生活,这样感人的故事丰富着我的内心世界,来感受人性的美丽,守望父辈曾经的梦想。

树昌在乡政府工作,他是学农的,跟我都是农牧学校毕业的,是农艺师。树昌媳妇没有正式工作,把日子过的井井有条。家里只有一个独生子,也参加了工作。树昌说,现在财政很困难,欠了不少外债,昨天才把工资给拨下来,有三个月没有开工资了。好在乡政府工作比较悠闲,可以想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可是面对悠闲的工作,看来也不是所要的。心里仿佛失去了许多,比如曾经的理想,比如快乐,比如无忧的生活,儿子的终身大事呀,还没有着落呢。

也许人到了这个年龄吧,曾经快乐也好,悲伤也罢,往后或热闹,或清寂,也许真的是看到底了。一切都会有尽头。那些年,我们都与时光相守,与世相争。这些年,我们也已走到了尽头,想得开了些。

年来了,年好过,日子怎么过。时而风霜,时而阳光。望着大哥蠕蠕前行的步履,看着树昌日渐沧桑的脸庞,偶尔看着这座不老的老屋,惊觉原来生命总会萧条的。那些热闹喜兴的日子,明明是在几天之内,却好似瞬间而逝一样,一点一滴无情地带走蹉跎的岁月。

在大哥家吃完饭,九点出发前往通辽,父亲在那里等着…

刁志芳由于眼底充血,他和他的表哥开车送我。我们没有上高速,在国道111线行驶。公路上车辆穿梭,路两边不断出现杨树、田野、工厂、村庄,麻雀成群结队地散落在田野上,咿咿呀呀地鸣叫,乌鸦在干枯的树枝上,跳来跳去。到了八仙筒,打电话给二姐夫,他在道边等着呢。见到二姐夫,二姐也出来了,给我带了十五个豆包,用塑料袋装着。望着在寒风中抖颤的二姐、二姐夫,心中一阵温暖。

八仙筒过去了,东明过去了、得胜过去了,治安也过去了,前面的路,依旧铺展着黑色的柏油路,却是到了通辽的地界了。望着空阔的蓝天,那么辽远、苍茫。我想,我的前身也许就是一只苍狼,在旅途上不停地飘泊流浪,被孤独照亮。

在路上,父亲就打过电话问我几点到,大姐的三女儿也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到她家,我姥爷等你呢,早晨都没有吃饭呢。我说中午就到了。到了中午十二点多,我到了通辽。通辽公司的同事要留我吃饭。我说,去我大姐那吃,外甥女早就催我了。

我让刁志芳他们别送我了,通辽的同事王利民送我。他是我的好朋友,在三年前我来通辽筹建这的分公司时,一起找职场,一起招聘人员,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我俩到超市买了点水果、牛奶等食品就出发了,好在大姐家住在通辽郊区的一个叫洪家卧铺的地方,不倒半个小时就到了。

我前几年来过大姐家,原来村里的道路是坑坑洼洼的,现在铺成了红砖路。

到了大姐家,父亲、大姐夫和大姐微笑着迎了出来,老哥外甥女也回来了,大姐笑呵呵说,老爹盼你半年了。是的,父亲搬到大姐有半年了。父亲很健康,也很开朗了很多。大姐说,就是好哭。

家里也收拾了,墙壁重新刮了大白,很干净,很暖和。大姐家现在好过多了,大姐家有四个孩子,都是女孩吧,现在都上了大学,有三个参加了工作,一个结婚了,小的今年毕业,在这样的农村供养四个学生,也不容易。也难怪现在还吃着低保呢。

院子里,养着几头驴,秸秆堆满了院子,还有一辆三轮摩托车。

大姐开始做饭,姐夫一会出去一会进来,他是一会给驴添草料。

这里的村庄很宁静,时不时有几声鞭炮响。这与城市的喧嚣相比,乡村永远是世界的另一种美丽。

村的老书记张哥来了,是来送大姐姐夫体检报告书的,大姐夫说,每年政府要给低保户进行一次体检。张哥说,好好看看有什么病没有。姐夫说,我那天就看了,大夫说肝上长了瘤,让我这些日子很闹心。过阶段再检查下,也就落底了。是的,大姐夫很瘦弱,又有腰间盘突出的毛病,操持这么大的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可想而知了。

大姐炒了几个菜,一会就上来了。张哥要走,姐夫不让。姐夫说,我们家从库伦到这,落户就是张哥给落的。是我们的恩人。姐夫说,自检查以后不敢喝酒了,今天少喝点。是啊!这些年,我还是第一次在大姐家吃饭,即使来一次,也是看看就走。张哥是爽快人,喝酒也不含糊,他见证了大姐姐夫他们的生活。他说,我们这个村叫洪家卧铺,就是过去闯关东的人过来给起的,现在哪地方都有了。你姐夫这人仁义,谁家大事小情都去帮忙,人缘也好。姐夫说,还是你当领导时公平呀,虽然我是外来户也没有受到欺负,帮我的人还很多呢。这两天刷屋子,邻居的小孩帮我干了两天,一分钱也不要。张哥从书记岗位退下来后,就在城里开个小饭店,由儿子打理,自己帮忙。就当是扶持下儿子吧。我望着这个年过半百的张哥,干练、又不缺乏敦厚。我为此感动了很久,也为自我的淡漠而伤感。张哥真诚地说笑着,面部没有惆怅,仿佛很知足呢?姐夫也很兴奋,话语也多起来,这就是他的村庄,他早已融入进来,但想起姐夫的病,也不好开玩笑,我的心就又悲凉了起来。

吃完饭,张哥走了,他还有人家找他吃饭。大姐信教呢,去村里的人家去祷告,我跟父亲唠嗑,一会村里来了个邻居。是从外地打工回来了。姐夫说,他有点缺心眼。可是说话却是小灵通,村里的事啥都知道。也应了那句傻人也有聪明之处。

不一会大姐回来了,又开始包萝卜大馅饺子,那是我最愿意吃的。晚上九点多,我跟姐夫俩又就着饺子喝点小酒。饺子就酒越吃越有吗。大姐坐在旁边,叮嘱少喝酒吧,岁数也不小了,身体要紧呀。姐夫说,他是在外面工作的人,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事。大姐说,苦日子也过去了。姐夫说,现在,地也好侍弄,用机械都能干了。那小三轮就是好工具呢。是呀,大姐家撑到了现在真的累呀。

晚上我躺在炕上,炕很热,大姐由于有哮喘,用吸氧机吸氧,边说父亲的情况,老爹总哭,就是想婶子,毕竟一起过了三十多年。一来人看他就哭,有时总盯着手机发呆,不是等你电话,就是等淑杰(妹妹)电话。是呀,这里是自己的亲人家,但是还是寂寞和孤独,还没有走出老屋的影子,走出婶离去的影子。大姐说,现在适应了,比刚来时好多了,没事时自己出去溜达。姐夫说,有时找村里的老人陪他唠嗑,慢慢就好了。是的,人们需要回忆,需要灵魂的宁静,需要固守传统的家园情感,只要一息尚存。

说着说着,心也放松了下来,也就睡着了。

腊月二十八早晨:

我早早就醒了。大姐说,你躺会。我起来做饭。姐姐包了饺子,热了菜,吃完饭,同事王利民来接我去火车站。临上车,大姐给我带了自己家的熟玉米,几斤农村的猪肉。大姐说,没有上过化肥的,没有吃过饲料的东西,吃着安全。

我去看了父亲,他还没有起床,大姐说,老爹在这就放心吧,多来两次电话,有时间来看看比什么都强,还能活多大岁数呀。

我没有敢回头看姐姐姐夫,因为我的眼睛盈满了泪水。我坐在车里,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我的心思还停留在那个村庄,那个叫洪家卧铺的地方.,我的父亲在那里,它在我灵魂的深处.里,无限的延伸,没有止境,我的境界永远无法抵达!

通辽的同事马振华、刘晓东早已等在车站,把我送上了火车。当我坐上跌宕起伏的火车,也感受到跌宕起伏的人生,路过一场场亲情的际遇。曾经空落落的情感的最后,开始让我的心底变得默然。人生是一场大戏,而戏散场后,才发现从生命里流走的,早已倾注了此生的所有。我躺在软卧车厢,是一个人的夜里,疏淡寡然的夜里,思绪随着记忆剥落,情感一片片的撕裂,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情,那些痛,终是不会被时间带走。我躲在夜的背后,不敢回望。默数已经老去的年华,虽然挥不去那些苍凉的时光,却可咀嚼着重新拾回的幸福味道!

腊月二十九凌晨:

三点十四分,我到达呼和浩特,在除夕的日子,抵达了属于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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