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树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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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东胜西的秦直道
我来鄂尔多斯高原的第一夜
就下雨了
窗外的马路是干的
我的梦里却是湿的
从青城到鄂尔多斯高原，秦朝的雨
下了一路，下了一夜
我不知道惊醒蒙恬将军没有
这是一场著名的雨，没有阻碍将军修路的激情
两年就修了千里高速路，让一个朝代一直延伸到今天
今夜，我就是想念将军，他是功臣，没有贪腐
却是蒙冤而死
我与好友李建民早早起来，到了东胜西，想在古道上与将军相遇
看看走过的将士留下的白骨，以及古城墙断壁残垣的碎片
在风雨中斑驳的骨头早已老化
只有将军的马蹄声响千年不变
随风回转的号角
围绕秦直道一年又一年
我在荒了的直道迷路了，李建民用手指着擂鼓方向
那是我裸露了的心跳
我恭敬的伏下身体
从深藏的土里挖出来
一支弄不清年代的断箭
让我找到了英雄的感觉
2、阿腾席连小镇
北边是东胜，南边是康巴什
伊金霍洛生存在夹缝中，我离开了东胜这个发烧了的城市
伊金霍洛是不是在睡梦中，成吉思汗还在骨子里
小镇上人少的可怜，楼房里可怕的黑洞
小镇的气象饱满，孤寂和萧条直抵八卦
顺风顺水的伊金霍洛。漫山遍野的草木
红、黄、绿，还有封存的煤
在酒杯里沉浮，看见了前世今生
我喜欢吃哈尔巴斯山羊肉，那个破坏生态的家伙
我不喜欢喝鄂尔多斯敬酒，苦涩，酷辣，难以下咽
我跟张功兄弟走进了农家小院，喝农民用玉米酿的原浆酒吧
他是一个不离不弃的朋友，我拍着他的肩膀，不要再让老父亲走丢了
这话可有可无，
不能期许，与这杯酒一样，在热水盆里热了热，一饮而尽
3、锡尼镇蒙古包
在那个夜，在一个庞大的蒙古包里
没有浮云，月光干净
我坐在蒙古包里，与牧民的儿子，高维雄谈天说地
一个晚上，只有他一个人吟唱
吟唱着牧歌，他说，这里是古代匈奴的地方
这里有匈奴的墓碑群
这里有好听的“古如歌”，他在夜里放牧心灵，在白天放牧阳光
找会儿灵魂的安放地吧
喜极而乱的混沌，与人间的争斗无关，只因在不羁的夜里倦露
夜的花朵在绽放，是不是在小高心里神奇的发芽的回响
当牧歌的余音还在苍茫的夜里飞扬
我已经看到来了篝火燃烧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从远古而来，是大汗点燃
奔向黎明的假象
醉了，醒来，我不知醉了多少回，在夜风中晃悠，朦朦胧胧
当我夜半而息，不知听了多少首牧歌
是不是“吉如歌”？是不是一粒阳光的种子，如何表达热忱
我只听懂了一句，他冲着漆黑的夜喊：“上酒”
4、达布察克镇的鱼塘
那一夜，天空缀满了星星
我与秋风相遇，骨节和牙齿都颤抖的夜
任春燕，一个阳光的燕子
在河边的鱼塘请我吃大餐，踏空夜的影子
打开烟火。踏醒鹅的睡眠，与一个透明的阳光的愿望
面目模糊，月色迷人
任春燕的行走，是一种隐喻和象征
一个女人，做着一份阳光的事
不结怨地走，亮亮堂堂地走，越走走越远
那是最美的爱，黑夜里，飘来我喜欢好闻的草香和鱼腥味
好看的金莲花是看不见了，高原的慌，高原的乱，是不应该在乎的
附近的天然气是浓浓的了，飘向哪里，我一举手
燃起的火焰烫伤了我的手指，
慌乱中，一条鱼跳进了锅里，麻辣香锅的做法
月光沉迷，星星的心事很乱，我像梦中牵着，不会喝酒的春燕，一直端着酒杯
我的眼睛闭着，秋就秋吧，我适应了这样的辽阔
夜就夜吧，我无处可逃，听风声吟唱，吞着月光自饮。
5、疯狂的煤
高原那年的风好大呀
一夜间，就把地下的矿藏掀开了
那一刻，沉睡了千年的煤，
不再神秘，被镐头敲醒，铁锹挖开，炸药轰开
一块煤，让许多人疯了，
也让许多人忧郁了
却令人窒息，翻涌处
那一瞬，绿绒绒的草原，划开了道道伤痕
那些贪婪的，眼光放着欲望的光芒，在草原上卷起一场狂飙
在雾蒙蒙的阳光缝隙里，大地被掏空，许多人又被掏空
有的挥霍，有的浪费，有的投资，更多的被吸附进钢筋水泥的城堡里，
淘金的人眼睛锈的找不着的北，干活的人丢盔弃械逃离的无影无踪
让失重的灵魂，被风吹起
魂不能躲闪，长夜无人问津，有多少人被盗走了血花银，有多少人雪中饮酒
我也倒了一杯，慢慢饮下，酒的味道，有血腥和铜臭
就如夜下的空洞的楼宇，静寂的街道
那躲在窗户里逃债的人们，它把高原的寒冷，渗透进我的骨子里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半隐半明，就像一棵棵枯草钉入大地
是病树前面的小草，一颗比一棵疼痛。
阳光从雾蒙蒙中露出，融化了白色的雪，万物与从前一样。
6、成吉思汗陵
鄂尔多斯高原总是在兴奋状态
那些乱乱的鸟，落在成吉思汗陵大帐金色的顶子叫着
成吉思汗陵不宁静，苏勒定像旗帜，瑟瑟作响
我在大帐里站着
聆听七百年前的鼓号声，喊杀声
没有人应答，风从远处吹来
穿越高原，横跨欧亚，成吉思汗举起的世界之鞭，
除了留下了马粪什么也没有留下，这是谣言
那种征服和自豪，盖世无双。在鄂尔多斯高原闪着静穆庄严的光
更在苍茫之上，不知大汗葬在哪里，在鄂尔多斯，在蒙古都不重要
凡是信奉的人，今朝回归，神色皎然，雄心再一次长满双翼
而最忠诚的，信诺的是大汗的卫队
土尔扈特的后裔，虔诚的守灵七百多年
供奉的酥油灯长明，就像成吉思汗不灭的灵魂
有人掌灯，再一次，明亮如昼
7、九足国徽
在乌审旗，我寻找大汗国的国徽
是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汗国国徽
一个未被遗忘又奇迹鲜亮的国徽
我见过无数种国徽，却没见过这样的国徽
成堆的在历史里复活，在风中飘扬
在这高原，找到的大汗的国徽不难，问当地人，当地人说
汗国的国徽，就是查干苏勒德，为三叉神
矛的主苏勒德和八柄陪苏勒德组成。
木杆，铁茅，白色的公马鬃
九种旗帜，九个火焰，九为至尊，九为大
寻找的姿态成为内心的忧伤
在梦中忽隐忽现，汗国的国徽仍存在于蒙古人的想象里，永恒的心中
是否它的影子会背弃它，它扎根于草原，除非端着酒杯，代替水
奉为神明
因为，酒醉的呼麦，血染的疆场。
跪拜了长生天，被夜光牵引
英雄愈发于风的叨念，这时九盏灯依次亮起，仓促垂下脸
有泪水就要掉落
一只鹰在高空俯视，一群燕子落在草原上，忙碌自己的生活。
8、河套人
河套人已经消失了，鄂托克还在
夏天一晚上，就消失了，格桑花一直在开
还是一片热烈，粉红的深情
我眉眼轻挑。不能留住高原的风
这盛大的风，更野，更淳朴，更疼
树木、山峦、河流，走进我的视野
由于青草，我的全身开始葱茏
眼睛和手指上栖息无数的阳光和星火
我大口喝着白巨刚的五谷杂粮酒
吃着李海燕俩口子的干羊肉，还有前生花香凝固，阳光垂下梯子
爱着的人是有福的。
草原刮起了一阵旋风，“十个全覆盖”盖房，拉电，修路……也覆盖了酒
或是谁的悲哀，或是谁的风景
虚无击溃实物，在这空洞已达极限的链条里，世界是一场持久的闪电
此时，不能追问，村庄鲜亮的像一位怨妇。
而我像迷醉的马，却骑马找马，走不出“河套人”的天下
我躺在高原的低处，不嘲弄过去，只期待未来。
（孙树恒，笔名恒心永在，通辽市奈曼旗人，供职于阳光财险内蒙古分公司。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诗词学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