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树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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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天，眉宇间的川字怎么也散不了。
从立春日开始，每天早晨都要站在一棵桃树下，期盼桃花开。
在雨水中等待，在惊蛰里祈祷，
甚至忽略了春分之前响起的第一声惊雷。
四月了，飞红的念，飞白的忧伤悬挂枝头。
一朵朵花的颤栗与苦涩，以色彩抵达滋味的鼻尖。
让一度空茫的整个城热闹的，有了春色，染红了晨昏。
而几个孩子不可一世的顽皮，又那么清晰的接近，
在桃树下，小小的眸子里的炽热与光亮。“我让你当副队长”，
“五朵桃花，五星上将”。
隐约郁闷后，春天降临后的盛大，缤纷。纷扰，荣光。
久已困家，不能上学，指认另种万象的攀登和纯粹。
毛手毛脚的孩子，逃之夭夭的桃花，迷人的风从门前吹过，
这一切都是孩子们喜爱的，住在春风里。
好孩子。坏孩子。丑孩子。仿佛回到
从前的从前，分明快乐，快乐幸福呵。
看一眼，季节的变奏，重复惊人的雷同。
但今年春天别有心悸无由，看桃花汹涌，
可分明带血，这春空的花朵，以再次的沉静，照亮黑暗或者黎明。
花无大小，或无须丝毫称量。
甚至倏尔成为消散的云，烟。花蕊奔放无忌。
轻轻捡起几片花瓣，必须呵，这是桃树生长的法则，俱净而杂揉，芬芳。
一个老太太，不远也不靠近，跟孩子们，
又像对自己说，辨认的提示。“这是毛桃，果子不能吃。”
她的絮语，慈悲的眼神，遮蔽了永夜的孤独。是保护桃花吗?
那么桃花落了，毛桃就会青绿地，任意地生长着，真是太好了。
我摸着毛绒绒的桃树，“好样的，加油。”
毛桃也是桃，与春天的念想一样美丽。
把所有的秘密，都流落在这片土地了，
把所有的爱和恨，都流落在这片土地了。
倒春寒没有耽搁和延误桃花开，口罩捂不住季节的气息，
赶上了最新的留痕。必须给时间打一个绳结。
在蜿蜒的路上啊，桃花稀落婆娑于遥远，
虚妄沉淀是另一种谎言，如雪。若月。
怡人的春光，在每一个路人的脸上永远停留。
清明，孤独的桃树重归寂寞，桃花已开始凋落，
每个花瓣都有灵魂，泣血的花朵早已在尘世的喧嚣中沦陷。
于伤口生出了花朵的天空，生命的绚烂色泽，景物永远明亮。
盘桓于胸腔内外的浊气一去不返。
哦，可以相互交谈的朋友愈来愈少，
而需要纪念的人物愈来愈多……
生命这一场的来来往往，伤时有清泪，感叹桃花落，匆匆。
无车无马，唯独岁月像桃花瓣一样堆起来，
辉映在我的脸上，依然散发光芒。
夜澜悄悄隐身，坐在桃树下，饮一杯桃花酒，微醺。
孩子在笑，桃花在开，没有一种声音令春天戛然而止。
无论上天还是入地，都在讲述桃花的故事，念念不忘，生生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