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病
深夜,起身,
放在比黑暗更黑的空间
似乎听见脏腑与脏腑击打的声音
我用清汤寡水喂养生活
我用药物喂养夜晚
拼死拼活的身体,终将在一片小镜子透漏出自己的秘密
迅速地蔓延,比我想像得脆弱了
我曾用整夜的灯光抵御恐惧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而我不孝,终年的锈蚀和无数的侵略者
身体沉积了息肉和色素,没有一处不是伤痕的结,
当医生像园林工修剪树一样,病枝被剪落,
闪电般的刀起刀落,像扔掉了几件无所谓的东西,
是对生命的彻底顿悟
生生不息的奔涌,被允许的部分,
不忍想起那瞬间疼痛的一面,没有那呆滞的疼痛感
我想还是爱身体一点点,慢慢地让回忆占有
灵魂不生锈,身体也不好意思生锈
没有记性是我见到的,那里最大的锈斑
身体里的河流到底有多长,才能不被遗忘
没有一种绝境不是洞穿自己
我在几个创口的治愈中恢复自己
我独自一人坐在雷声里
生的反方向不是死,是换一种活法
逆风的耳语,每个帮自己躲过地狱之门的人都是自己的神。
喝几天流食,仔细咀嚼,有时把目光深埋入碗里,
又把影子交出来,灵魂下坠,捞起温暖的事物,抵达,老胃病就好多了。
没有归来,只有再度醒来,为这盛大的暮色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