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父亲的父亲节

题记：在你不经意之间，时间老人带着你最珍贵的东西，悄悄地离你远去，虽然你功成了、名就了、显赫了、发达了，但是你得到的永远都弥补不了你心中的漏洞与空缺，为了金钱、为了权力、为了名誉、为了地位而放弃你的纯真、你的善良、你的诚实、你的信誉，这值得么？然而更重要的是对人生不苛求、不做作，尽心而为，淡定雅致，即使有小小的收获，就会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

今天是父亲节。

可是对我来说，父亲已经不在了，是没有父亲的父亲节。

我早早起床，心情很忧郁和哀伤，提不起精神。我站在阳台上，凝视着窗外，天阴阴的，风凉凉的，吹的小区的树摇来摇去的。

女儿领着小狗，在院子里遛着，小狗精着呢，也担心风刮走了，瑟缩着身子，不情愿地在院子里撒欢跑了几圈，也早早地回来了。

天空有大块的黑云飘过。女儿指着天空说，“大青山北面下雨了吧。”

今天女儿要跟着男朋友去不到二百公里的包头去玩。难得女儿有这样闲暇的时间，她在银行上班，端午节都放三天假，她才只有两天，她要倒班。她风趣地用时下一句时髦的话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正如当年的我，读着汪国真的诗，就跑到了三千里的青城。不仅说道，“这世界不止眼前的奇葩，现在还有‘有诗和远方’。”说着，我自己也笑了，女儿也笑了。

生活中，往往有很多影响和变化是无形之中的，过去女儿下班、休班都宅在家里，自从女儿恋爱以后，下班就很晚才回家，与男朋友约会；还办了健身卡，常常下班去跟男朋友一起健身，再回来。

这是一场爱情培养的最好的习惯。

所以有一阵妻子总是很不快乐，我也不高兴。

我知道，其实女儿很多道理不是不明白，我也能理解，女儿必定有自己的事情。

我想提醒女儿，既然去包头，男朋友的家也在包头，跟男朋友去给他父亲过个父亲节不更好，既玩了，节日也表达了。我想说又没说。孩子们会考虑的吧?!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最重要的是应去看看男朋友的家，以及他的父母吧。我想女儿会比我想的多，现在的年轻人智慧着呢。

但所谓知易行难。

妻子坐在沙发上玩微信，那里可蹭到无线wifi，她成了地地道道的微信控，与久未谋面的同学朋友聊天。不时播放出歌曲，在那自得其乐。

妻子抬抬头，有点不肖，对着女儿说：“不给你父亲过节，跟男朋友出去耍，真是女大不中留。”一脸愤愤的样子。

我瞪了她一眼，咧嘴说道。”我不也是这样。如今父亲已经走了，想给过个父亲节，都过不成了。“

我在微信上聊天，有朋友问候，父亲节快乐。我说，我是没有父亲的父亲节。夫妻双方的老人都走了。他说，我知道你很感伤。我现在也只有老父亲了。我每周都要回来一次，陪一陪。他是老师，每周都有正常的休假。

不像我，在企业，难以把控自己的时间。做保险的，没有四季，没有节假日。反而节假日却是业务推展的最好时机。

想到父亲，心里酸酸的。父亲开始在农村队里赶马车，后来到乡粮站赶马车，当搬运工，养我们一家五口，母亲早早去世，父亲又当爹，又当妈，姐姐也辍学打理着家，待我上了高中以后，来了继母，父亲才算又成了家。

因为，继母来了以后，我们好长时间没有理解父亲，没有接纳继母。父亲也苦闷了好长时间。可是，毕竟有人照顾父亲，俩人一起生活了三十二年，父亲度过了后半生最愉悦的时光。

而我的生身母亲才陪了父亲十三年啊。

继母去世后，父亲被大姐接了去，三年后，父亲在年前因病去世的，刚好八十岁。可以说，父亲是半世凄苦，半世孤独的生活。

父亲是个坚韧而要强的人，他在粮站赶大车，天南海北的奔，冰天雪地的跑，拉的货，换的物，没有差错过；当搬运工时，二百斤一麻包的粮食，咯吱窝一夹就上了翘板，轻松地倒进粮囤里；后来没有上过几天过的父亲还当了检验员，成了粮站的骨干。

我在父亲病重陪床时，才发现父亲的左胳膊上有个芒果似的筋疙瘩，那是长期被麻包挤压的结果。那是汗水和血肉凝聚的结晶呀。我抚摸着那个筋疙瘩久久不敢放松，恐怕一松手父亲就会走的啊。

父亲是内敛而含蓄的人，说实在的，父亲不善于表达爱。我记得小时候，父亲过年时，给我买鞭炮，虽然是一百响，看到我高兴就行；我吃了药果昏迷了两三天，父亲背着我去十多里地看大夫；我是十一岁才吃过油条，是父亲用棉衣怀里包着，赶着马车三十里地回来还是热的，我淘气将邻居家的玉米割断了当甜杆吃，被父亲暴打一顿，父亲用热毛巾给我敷屁股，边抚摸边掉泪......

父亲的心思，我懂得，没妈的孩子缺爱，但别缺了物质，可见心里是有多么爱我的。

父亲是一个善良而感恩的人，我记得邻居大娘生病，他没有鞋穿，光着脚走了十五里路去请大夫，后来邻居大娘给拿了双大爷的鞋穿。凡是亲戚分家、邻里纠纷、村里的人结婚他都帮着操持。他工资不高，谁有个困难他都借给，最后也没有个数，也没有攒下一分钱，也没有欠下一分债......

我不给儿女留负担，添烂事。每次回去看父亲，父亲总是念叨。

想想这些，一个半拉子农民的父亲，还是很伟大的，至少我这么认为的。

想想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心里愈发深刻。

我没有坚守“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或许某种意义上说，我是个不孝的儿子，不能陪在父亲的身边，在某一个黄昏一起散步，每一顿饭时俩人喝上两杯，每个夜晚一起看电视，像别的父子一样偶尔吵吵架，偶尔发发脾气。

我来到这个城市，父亲没有发表意见。父亲知道，劝不了我。

我是个从小没有母亲的孩子，也是一个从小就是一个野孩子、淘气蛋，父亲知道我骨子里那种野性变本加厉，我会跑到更远的地方去的。父亲不理解“诗和远方”，我懂得。但到了远方，发现诗并不一定在远方啊？！

我时常想，当时父亲不同意我去“远方”呢，如果直接说不准我一个人到那么远地方闯荡，在旗里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是也很好吗？！

或许我会迟疑，或许就走不出来了吧。

父亲只说，“那么远的地方，没亲没故的，好好照顾自己吧。”

朴实的人，朴实的话，朴实的直让我掉眼泪。

至于幸福与否，那是感觉而已。至于成功与否，那是需要机缘的。

我来到这个城市后，我很辛苦，很孤独，在父亲的面前，在与父亲电话时，我从没有抱怨过这些，路是自己走的，自己要承受的。父亲从未埋怨过我，是父亲那种宽宏厚道的品性抚慰着我的生命，是父亲那种坚韧和不屈的灵魂穿透了我的内心，一直照耀着我的人生。

我总是告诉父亲，在这个城市过的很好，尽可能与这个城市融洽相处，这其中的甘苦只有自己明白。

给自己找个发展平台，给孩子成长创造好的环境，是我的本意和愿望。这一点不容置疑。马马虎虎地做到了，自我感觉良好呢。

我走出县城，来到这个城市，是很幸运的。别人看到我多幸运，其实我有多努力，这是与别人没有关系的。

当我漂泊到这个城市，就开始强烈地想家，并且很物质地表现在一碗家乡的荞面条，一锅杀猪菜，一个大菜包，甚至一个咸菜疙瘩。别人的精彩时间，就成了我的孤独时刻。

往往跟老乡、朋友们喝酒，喝到尽兴时，却突然的安静下来，有人问我怎么了。我说，很想家。

世界并不完美，每当我心情沮丧、灰心、失望、自怨的时候，总会想起父亲，想起父亲那厚重的肩膀。

想到这里，我说不清为什么。可是对于父亲节，父亲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我也没有热热闹闹的给父亲过一次，就是父亲的生日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过一回。

总觉得对不起父亲，真是有遗憾的。

可是，对于我来说，我知道，每次只有过年过节回去，仅仅一两次而已。我几乎没有为父亲做过什么，就是在父亲病重时，陪了半个月床，在父亲弥留之际，看我最后一眼，咽下最后一口气，陪父亲走了最后一程。

女儿，路上发来短信：“爸爸，父亲节快乐，你和妈妈在家玩吧，好好吃饭，不许生气啊，我回来请你吃好吃的。”两个小时后，又发来短信：“爸爸，我爱你，我到了。”

想到女儿，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管过，可以说，几乎没有接过她上下学，没有辅导过她的功课，指引过她的人生，女儿是靠自己的勤奋和努力走到了今天。女儿总说，“我是吃姥姥、姥爷的奶豆长大的。”

但是女儿却从来都是那么爱我。这就是血脉亲情。爱与不爱，孝与不孝，与在不在身边，与距离和空间无关。

每个人心中都有沉重的回忆，也许很痛苦，也许很快乐，面对这些记忆时，想不掉眼泪都难。

妻子看到我低沉的心情，有些不愉快，也不忍惊动我，给我发了一个《父亲节想念天堂的爸爸》的微文，她理解我的心情，也是她的心情吧。她父亲--我的岳父去世七年了。

她然后走向厨房，做了我爱吃的家常炖鱼、排骨炖豆角。我拿了二两装的古井贡酒，倒入杯子里，我端起酒杯，准备到屋外给父亲敬酒，不曾想脚趾磕到门槛上，脚趾流血了，我的手也沾了血，也落到杯子里，我站在楼外的台阶上，默默的，望向远方的故乡。

我是父亲的一滴血，我身体流淌父亲的血，我是父亲血液的继续呀。

父亲，我们虽然空间不同。我手捧酒杯，酒里有我的血，淡红的。如歃血为盟誓般，我们的心永远连在一起。我下辈子还做你的儿子。望着这沉香的老酒，我不知道该送到哪里？！特殊的日子，不变的情怀。我向天堂里的父亲敬酒。

人到中年，到底要怎么样的人生已不重要，但我知道，不要怎么样的人生，已经足够了。

妻子、女儿，她们是我的亲人，是我在这个城市觉得温暖的原因。

不管我回来的多晚，都有家里的灯光等我。只要有一点点灯光，就能温暖我的全部。只要有滚烫的热水洗头、冲澡，所有的疲倦马上消失的殆尽，立即头清目秀。

父亲不在了，我更应该珍惜身边的朋友，还有亲人，这些琐碎的平常，是我生命中最温馨的时刻，它的美好一点不亚于故乡夜晚的繁星。

有人说，你在哪里，世界就在哪里；你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世界就是怎样的。

这个父亲节，在这个薄凉的夏日里，父亲在天国，凝视着我，让我一生铭记。

女儿用心写的信息，是她爱的表达，让我足够温暖。(孙树恒，笔名恒心永在，内蒙古奈曼旗人，供职阳光保险内蒙古分公司，阳光文化传播大使。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诗词学会会员，西部散文家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