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处处端阳处处祥”。一首民谣,让我想起小时候端午节的一些事情来。
端午节的早上,我祖父就会拿一把钩刀,到屋后割艾草,随后,又到长有菖蒲的小河边割菖蒲,拿回家扎成一个个小把儿,插在房子的门檐上,祖父说艾草能避邪,菖蒲能驱妖。那几天,我从门下走过,就能闻到一股带有中药味的清香,就有了过端午节的特殊感觉,心里好生快活。
端午节的前一天,中午放学回家,看到母亲在淘米,是一年难得一见的雪白的糯米,然后又下到门前的水塘边上打芦苇叶(柴箬子),祖父找出上年秋天收下的“玉草”,母亲将玉草跟芦苇叶一起放在锅里氽,屋子里飘起箬叶的味道。哦,今晚我家要裹粽子了。
晚上,油灯下,我们一家人在簸箕旁围成一圈,会裹粽子的裹粽子,不会裹粽子的当下手。在我家,只有父亲、母亲和二姐会裹粽子,因此,这一天他们是主角。
盛糯米的淘箩放在簸箕的中央,淘箩里放一只用来舀米的小酒盅。裹粽子的几双手,一会儿这个取柴箬,舀米装米,捆扎;一会儿那个取柴箬,舀米装米,捆扎……捆扎粽子的时候由于有一只手要用来捏住粽子,所以只有一只手操作,就需要用牙来帮忙了,牙齿咬住“玉草”的一端,一只手拽住另一端,在粽子上缠绕两圈,然后打个结……这后面就是打下手的事了,他们把粽子上的废芦苇叶尖剪掉,以五只连成一提。
父亲母亲和二姐三个人所裹粽子样式不尽相同。母亲裹的是“插箬粽子”,先用一片箬叶卷成三角形的斗状,再在上面一片一片地插叶,裹成后装米,最后将箬叶尾折绕成三角形的屁股就成了。也许是母亲手小的缘故,所以,母亲裹成的粽子总是尖而细,屁股歪歪的,显得很文弱的样子,我常将母亲裹的粽子与病西施联系在一起,母亲的粽子不就是病焉焉的么!印象中的插箬粽子不太结实,吃在嘴里比较柔软。父亲做什么事都大咧咧的,而且手大,因此,父亲裹出的粽子号称“一把抓”,“一把抓”粽子裹起来快,将三五张柴箬排成一排,一裹,一个大大的三角形“斗儿”就成了,然后装米,父亲还要在箬叶上拍拍,这样,“一把抓”的质地就很结实,吃在嘴里口感劲道,有咬嚼。二姐是既能裹“插箬粽子”又能裹“一把抓”的。
端午节那天,母亲将她裹的“插箬粽子”剥给祖父和我们,父亲和出工的姐姐们则以吃“一把抓”粽子为主。后来我才知道,“一把抓”粽子比较结实,老人和小孩吃了不容易消化,母亲这是精心安排好的。
端午节,一家人裹粽子的时候,祖父就那么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看着看着,就打起瞌睡来,父亲叫他先去睡,祖父惊觉,呵呵一笑,捧起水烟袋,咕噜咕噜地吸上一阵,眯着眼睛依然坐在那里,一直坚持到粽子裹好,他起身烧锅煨粽子去。哦,原来祖父是有任务的,他在等着做他的事情呢。
裹粽子的日子,最开心的当然是我们小孩子了。我会坐在大人的旁边笨手笨脚地学着包粽子,裹了散,散了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当然,我们还要帮大人递送扎草。有的年份,裹粽子时,母亲还备下了赤豆或花生米,我们就抓了赤豆或花生米,等着放进一只只粽子里……我们好忙啊!到第二天早上,吃到这些粽子的时候,心里会想着这其中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呢,便觉得格外的香糯。
端午节中午是要吃雄黄酒的,祖父说雄黄酒能防“蛇龙百脚”。他要求我们每个孩子都喝一点雄黄酒,孩子一律地怕辣,祖父就用筷子醮上一点,让我们一个个伸出舌头舔一舔。
端午节的老人事情真多。
如今的我也已经当祖父了,可是,孩子们却不在家里过端午节。因此,每年的端午节,我就在脑子里重现一下小时候端午节的情景。
在如东乡下,像我这样端午节孤身一人怀想当年端午节的老人可为数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