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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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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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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连连载

第二十四章

 

1949年出生的叶选兴是这帮67、68届初中生里年级最大的一个,一场文化大革命让他和远在南非的父母失去联系已经4年了。

叶选兴从小寄居在南油市的舅舅家,舅舅对这个外甥并不亲热,总是把他当做劳动力来使用,照顾表弟表妹、买煤粉做煤球、买米买面,甚至给出生不久的表妹洗尿布,叶选兴什么没干过?这也锻炼了他的动手能力。但他对舅舅的不满却与日俱增,直到舅舅作为南油市第一个揪出来的“黑文人”被抓走的那一天,他感到胸中的一口闷气吐了出来,随后的上山下乡又让他感到获得了自由,他可以不受约束地爱怎样就怎样。谢和平说舅舅是胃癌晚期也没让他感到些许悲痛,甚至对远在南非的父母他都没有丝毫的怀念,他要做一个他自己认为是“自立”的人,一个不依靠别人施舍过日子的人。

不过,农场的艰苦生活还是让叶选兴很苦恼,一天三顿清寡的饮食让他每天都饥肠辘辘,少得可怜的工资又无法让他每天享用一枚鸡蛋或者什么有油水的食物,不像其他知青,多少都有家庭的接济,他只能靠自己。而二十岁的年龄又让他的青春荷尔蒙比别的男知青要旺盛很多,他甚至对16连的每一位女知青都产生了单相思,幻想着与她们中的任何一位共度春梦,不过他的首选目标是孪生姊妹的姐姐赵文佳。

这天清晨,叶选兴偷偷地溜出了16连,他拿着自己用竹子做的钓鱼竿,跑到菜地里挖了几条蚯蚓,就匆匆来到与16连隔着两座山的一处鱼塘。鱼塘是附近农村的,叶选兴仔细观察过,农民们一大早很少来此光顾,选择这时候来钓鱼是最佳时机。

叶选兴在鱼钩上挂好鱼饵,放进水中,不一会儿,就钓起两条一斤多重的鲫鱼,这时农村里开始传来鸡鸣狗叫和人声,叶选兴收起钓鱼竿,用稻草穿起两条鱼,提起来就往回跑。回到连队,叶选兴把鱼刮鳞破肚,提到一家老工人的厨房,央求人家帮他熬了一锅鲫鱼汤。看着熬得白白的香喷喷的鲫鱼汤,叶选兴的口水都涌上来了,但他今天是要用这鱼汤去敲开与赵文佳交朋友的门,于是把涌上来的口水吞咽了下去,提起装着鱼汤的瓦钵,兴冲冲地就往赵家姊妹的宿舍走去。

赵家姊妹刚刚起床洗漱完,叶选兴就笑盈盈地出现在了宿舍门口。

赵文佳见叶选兴提着瓦钵,奇怪地问:“看你高兴的,一大早找到什么宝贝了?”

叶选兴把瓦钵提一提,说:“好东西,好东西,女人吃了更补身子。”

坐在床边正在梳头的赵文倩听了觉得叶选兴的话太轻浮,鼻子里哼哼道:“什么女人不女人的。”

叶选兴到不计较,他把瓦钵放在桌子上,揭开钵盖,顿时那鱼汤的香味就漫了出来,整个房间都是香喷喷的。

赵文佳见是鱼汤,就问:“哪儿来的鱼?”

叶选兴回应道:“我钓的啊!”

赵文佳有点不相信,她打量了一下叶选兴,叶选兴见赵文佳半信半疑的,赶紧补充说:“我今早5点就起床了,跑到后山那个鱼塘钓的,真的,不骗你。”

赵文倩在一旁听了,就说:“那鱼塘是人家生产大队的,你不怕人家抓你?”

叶选兴嘻嘻一笑,说:“他们哪里抓得到我?别说了,赶紧吃。”

赵文佳没再说话,她拿来三个碗,准备把鱼汤分成三份,没想到赵文倩说:“我不吃。”说完撇撇嘴就走了出去。

叶选兴笑笑,对赵文佳说:“她不吃就不吃,咱俩吃。”两个人埋头喝起汤来。

鲫鱼汤熬得乳白乳白,汤上漂浮着闪闪的油花,鱼肉白嫩,鱼汤清甜。赵文佳不吃鱼头,叶选兴把两个鱼头都放到自己的碗里,把鱼肉都让给了赵文佳,他边吃边对赵文佳说:“小心,鲫鱼刺多。”

赵文佳喝着甜美的鱼汤,剔除着尖尖的鱼刺,细嚼慢咽着嫩嫩的鱼肉,她突然扬起一对柳眉,问叶选兴:“这鱼汤也是你做的?”

正在喝汤的叶选兴被赵文佳的问话问了个愣怔,想都没想就应道:“当然。”

赵文佳捂着嘴笑了起来,笑得一双丹凤眼都眯了起来,她娇腆地说:“撒谎都不会!”

叶选兴见谎话被揭穿,也忍不住傻笑起来,跟着就胡天嗨地地说东说西:一会儿说他和陈大强谢和平去北京串连挤在火车的通道里动都不能动,下火车时谢和平的裤子都湿了,散发出一股尿骚味儿,原以为是谢和平憋不住尿了裤子,结果是列车在湖南衡阳短暂停下后,上来一大群湖南红卫兵,人太多谁也无法去上厕所,快到北京时,谢和平怀中挤坐着的那个衡阳上车的女红卫兵实在憋不住了,撒的尿把谢和平的裤子浸湿了;一会儿说他和宋伟他们去抢炼油厂基干民兵军火库,江浩不幸中弹,他叶选兴如何不顾生死冒着枪林弹雨把江浩背了出来。

叶选兴说得是眉飞色舞,赵文佳被逗得笑声不断。

叶选兴感到自己的进攻很有成效,正洋洋得意呢,赵文倩回来了,她一进门就嚷嚷道:“连队的那条白狗在那儿不停地叫,烦死人了!”叶选兴一听就知道赵文倩在指桑骂槐赶他,赶紧找个借口告辞了。

叶选兴不怕赵文佳,却有点怕赵文倩,这是因为他和赵文倩是初中同班同学,他在班里的表现赵文倩一清二楚。叶选兴在小学就是一个出了名的调皮捣蛋生,学习成绩一直垫底,留过二次级,好容易升到初中,依旧是顽性不改,经常在班里搞恶作剧,不是往女同学的书包里塞个死麻雀,就是把女同学的小辫子绑在椅背上,甚至有一次把一只雷公狗(蜥蜴的一种,当地人称为四脚蛇或雷公狗)放到了教俄语的女老师的讲台抽屉里,把女俄语老师吓得当场晕了过去。凡此种种,同班的女同学他只对两个人没有做过恶作剧,一个是马大力,那是因为马大力打过他一耳光,他知道马大力厉害;还有一个就是赵文倩,那是因为叶选兴从初一起就开始暗恋赵文倩,还时不时送个小礼物给赵文倩,不过每次赵文倩对他的礼物都嗤之以鼻丢到一边,让他好没趣,几次以后他不再纠缠赵文倩,开始讨好不同班的赵文佳,赵文佳对叶选兴倒没有反感,也能接受叶选兴的讨好,为了讨好赵文佳当然不能得罪赵文倩,这就是叶选兴有点怕赵文倩的原因。

赵文倩等叶选兴走后对赵文佳说:“姐,你可千万别和他过于亲热,这人很花心的。”

赵文佳瞥了一眼妹妹,不高兴地说:“他花不花心不用你教我,你把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就行了,成天就挂念那个白面书生,也不知你到底图什么?”

赵文倩没有再和姐姐拌嘴,她怅然若失地坐在床上,刚才她出去找齐晓斌没找到,当然她不知道齐晓斌去了马塔镇喝了酒还和金紫苓在一起。

 

金紫芬金紫芳两姊妹都是一大早就起了床,起床后两人分头去了不同的地方。金紫芬悄然去了团部找胡正衡,金紫芳去了牀石岭,她要在那里等宋伟,两姊妹离开宿舍的时候,金紫苓还在呼呼大睡呢。

牀石岭在白天显得格外俊秀,阳光下的橡胶树林绿葱葱一片,一排排粗大的橡胶树静静地矗立着,整个林间非常清爽安逸。

金紫芳在她和宋伟第一次约会的大牀石上坐了下来,那次两人之间的激情迸发依旧让她记忆犹新,一想起来就一阵阵脸红,脸红中她又感到那激情的不可抗拒,特别是宋伟那双男性的强有力的手在她的皮肤上的抚摸,让她感到了一种满足,一回想起来就有一种非常想再次享受一番的感觉。不过当她冷静下来,又似乎觉得这激情来的太突然,让她总有点不放心。经过一番思考,她决定再把宋伟约出来,两人好好谈谈,因为这毕竟是一个姑娘家的终身大事。

宋伟登上了牀石岭,金紫芳看着他潇洒的身影和矫健的步伐,满眼都是一种欣赏的目光,这个男人孔武有力又气度不凡,是一个让女人喜欢的男人。

宋伟走到金紫芳的面前,从裤兜里掏出了两个杨桃递给了金紫芳,金紫芳只拿了一个,另一个推还给了宋伟,两个年轻人并肩坐在大牀石上,望着橡胶树林,吃着酸甜又带点儿涩的杨桃,谈起了他们对今后生活的向往。

宋伟现在在金紫芳的面前已经没有了自卑的感觉,他侃侃而谈,谈理想,谈现实,谈过去,谈今天,金紫芳很少见到宋伟如此健谈,她一直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宋伟,她觉得他说的都很中听,但她需要的是一个承诺,一个对她终身负责的承诺。

“宋伟,我想知道你父母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看法。”金紫芳提出了这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宋伟没料到金紫芳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顿时沉默了。

是呀!这是一个问题,一个必须回答的问题。金紫芳的家庭出身在这个时代不仅会影响到她自己,也会影响到与她相爱的人,甚至会影响到双方家庭,在一种以政治左右社会、左右百姓生活的时代,金紫芳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并不过分。

宋伟思忖了一下,握住金紫芳的手说:“我还没和我父母说,但我想他们不会反对的,就算他们不同意,我想我也能说服他们,因为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他们没有理由不同意。你放心,我会爱你一辈子!”

宋伟眼中那诚实的目光打动了金紫芳,她的眼睛湿润了,她情不自禁地投入了宋伟的怀抱,如火的情欲终于在两个青春胴体里迸发出来,他们在这块巨大的如同眠牀般的青石上拥抱着,相互间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渴望。

大榕树下,青牀石上,健美青春的裸体,在阳光透照的树荫下翻滚着。金紫芳彻底放弃了抵抗,她那白如玉的躯体让宋伟如痴如醉,当他坚挺地深入到她那神秘的地带时,他听到她痛楚而又欢快的叫声,这声音刺激他更加粗鲁、更加凶猛,而金紫芳则是任由他的摆布,她在尽情地享受着。

两个青年男女在牀石岭上的青牀石上,享受着人生偷食禁果最美好的那一刻,山岭、榕树、奇石是他们的相爱的见证人,这爱的付出和索取绝对是纯真的,没有一点邪念,是两个年轻人激情的迸发和肉体的交融。

但谁又能预测以后呢?

 

星期日的八团团部很是寂静,砖砌的平房整齐地排列在木麻黄林中,白墙灰瓦,绿树婆娑,一群鸟儿“叽叽喳喳”叫着在木麻黄林中飞来飞去。平房的白墙上到处都是红油漆写的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最高指示,团部边上那道高高的土坡上,立着“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的大字标语,每个字都有2高,用角钢撑着,俯瞰着绿树环抱的团部机关。

胡正衡把金紫芬迎进了自己的单身宿舍,宿舍里非常简陋,一副床板上吊着单人蚊帐,床板上铺着凉席,一张小办公桌放在窗台前,桌子上堆放着书籍和纸张,还有一把椅子,整个房间也就七八平方米。墙上钉着几个钉子,随便的挂着几件衣服,房间的一角堆放着乱七八糟的物件,有皮箱、水桶、脸盆等等,一看就知道,胡正衡是一个不会整理家务的人。

金紫芬稍微皱了皱眉头,二话不说就开始整理房间,胡正衡非常不好意思地打着下手。一会儿工夫,房间就被整理的井井有条,钉子上挂着的脏衣服全被金紫芬拿去洗干净了,晾在屋外的铁丝上,她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张凳子,把皮箱什么的搁在凳子上,水桶脸盆依次摆好,房间顿时就整洁了好多。

胡正衡拉过椅子让金紫芬坐下,倒了一杯开水递给她。望着累得脸上微微泛红的金紫芬,他很不好意思,喃喃说道:“第一次来就让你劳累,谢谢了!”

金紫芬随手翻着桌子上的书,那是一本外文书,从书中的图片上可以得知是关于橡胶树的,她问胡正衡:“你在翻译?”

胡正衡点点头,说:“老场长从师部搞来的,是国外最新研究橡胶树的专著,我只能用休息时间来翻译。这本书对我们种植橡胶的农场来说是宝贵的资料,我们在这方面比外国落后很多,至今没有形成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仅凭实践中的摸索,走了不少弯路。如果能从这本书中找到适合我国橡胶事业发展的理论依据,再加上我们实践中的经验和教训,形成我们自己的橡胶种植管理体系,对国家将是一个贡献。”

金紫芬开始体会到胡正衡上次在16连对她说的“一生的考验”的真正含义了。

如果金紫芬当时是一时冲动答复胡正衡自己“准备好了”,那么今天她必须再次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胡正衡已经完全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放在了橡胶上,这从桌子上那厚厚的稿纸上写的密密麻麻的汉字里、从宿舍里的凌乱就可以看出,这个男人是个生活简单、工作狂热的人。

金紫芬能在他的身上找到幸福吗?这个人所做的看起来是默默无闻的,他不像郑玉林,随口就能引经据典,理论上一套套的,他很少高谈阔论,但他是实实在在的,在生产劳动中默默地实践着自己的理想。也许胡正衡在生活上不会为金紫芬带来很舒适的享受,但他会尊重她,而金紫芬企望的就是这一点,互相尊重是组成一个家庭的基础,哪怕是草庐寒舍,哪怕是节衣缩食,只要两人同甘共苦,倾心相爱,就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

临近中午,胡正衡从团部食堂打来饭菜,这伙食显然比连队的伙食强几倍:青椒炒肉片、卤鸡蛋、莲藕猪骨汤。胡正衡直往金紫芬的碗里夹着肉片,叫她多喝几口汤。

金紫芬忍不住笑着说:“你要撑死我呀?”

胡正衡也笑了起来:“我这不是让你补一补吗!”

金紫芬调侃地说:“以后呢?”

胡正衡调皮地说:“以后比这还要好,别看我邋里邋遢连个房间都整不干净,我可是做得一手好菜噢!”

金紫芬不相信地说:“真的?”

胡正衡很正经地说:“真的!我父亲就是一级厨师,我从他那里学了不少厨艺,还有菜谱。只是限于农场的条件,加上单身汉,只能住单身宿舍,又没厨房,无法施展。要不你下个星期日来,我专门做一桌给你尝尝?对了,把你的两个妹妹也叫来。”

金紫芬摇摇头说:“相信你!至于做菜就不要了,免得影响不好。”

胡正衡一想也是,就点点头,但他对金紫芬的这句话却产生了好感,从金紫芬这句话里他感到这个女子是个识大体、考虑周密的人,也是可以与自己共同生活的。

时间过得很快,桌子上的闹钟马上就要到下午3点了,金紫芬想到回16连还有一段路要走,起身告辞了。胡正衡准备去借辆单车送她回16连,她笑着拒绝了,说:“别把翻译外文的时间耽误了。”胡正衡只好说把她送到团部大门外,金紫芬点点头,两个人就一同往外走去。

他们走的很慢,肩并肩地互相低声说着话,木麻黄簇拥的团部大道上,闪动着两个恋人的身影。他们谁也不会想到,有一对嫉恨的眼睛在紧紧地盯着他们,盯着他们的是郑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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