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老屋》组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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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九岁，成了郜家的童养媳，瓜子脸比夜夜的月光惨白

洗衣做饭喂猪推磨，样样去学去做，小手胜过了老树皮

郜家兄妹四人，大姨拜堂成亲之前，做了全家八口的保姆

有口饭吃，多说一句都是闲话，直到生下三儿一女，分了家

和空气一样没存在感的大姨，小心伺候着满山打猎的大姨父

枪声，猎狗声，树枝折断声，划拳吆喝声，沉入大姨的静默里

猎户家的卖出好价钱，给妻儿添置衣物，给家装上电视和高低柜

大姨父天南地北在唠嗑在喝酒，日子比平常农家紧巴也拧巴

山腰上的农家孩子们上蹿下跳，扔下河的石块木棍奔腾而去

打水仗、翻石头抓螃蟹，我回县城总带上一书包大姨蒸的馒头

深山禁猎后，大姨父赋闲在家真缺钱，去了汽车维修店

进县城不到一个月，手艺没学会，脊梁折成两段，坐上了轮椅

医药费全落在大姨和未成年的儿女身上，没有人抱怨一句

坐了七年，骂了七年，总在挑剔被照料了七年的吃喝拉撒睡

熬到儿女读完书外出打工，大姨在城郊租了一间房三亩田地

一个人的日子平整，风吹稻浪，蛙鸣池塘，酒菜待客也款待自己

我去看大姨，她忙乎了十二道菜，菜园里的青菜外，杀了鸡

焖了豇豆干土豆干萝卜干，斟了米酒，买了啤酒，几顿吃不完呀

十几年一瞬间，三表弟和平来看我，说老屋已荒废在山腰

打工的年轻人沿河对岸盖上了别墅，只是每年回老家住上几天

村里留下了老人，留下了老屋，留下了过去的时光和温情

攀比的别墅群已变成了伤害，十年了，大姨，老屋，回不去啦

（武汉大学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