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 荚
一株皂荚,站立了几百年,在街道边,也在人心里
久久见她喊她,喊成了房陵县城的别名
一树擎天,记得儿时,她是繁华是闹市是中心是神佑
多少冬去春来的脚印重叠,膝盖跪拜,眼神乞望
古井之上,人们采摘皂角籽,皂角刺,瓦焙
和米糊揉捏成药丸,每日服每年服,口耳相传有奇效
浓荫之下,更多的人从山外从河沟赶来,采摘皂荚叶
还有皂荚的果实,长条扁平的荚,甚至树皮,树根上的土
捧着皂荚的一小片,或慢烧或烟熏或成灰,或敷涂痈肿
或煎熬成汁,炮制成药的方法达几十种,虔诚又虔诚
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皂荚以一种常年不衰的绿
挺立过二十世纪,她是时间的宠儿,是人们的福星
生,不是寻常事,分分钟藏着挣扎、欢欣、疼痛,万千种生动
死,是寻常事,被钉锤斧凿,被万虫噬咬,一种死局悄然
满街的药店,和笔直的街道,督促着皂荚来一次新生
皂荚的枝丫卡车装走,树干锯成一片片圆盘被哥哥收藏
井已枯,填埋,皂荚消失,成了一段古话,双唇间流转着
只有在北京或上海或杭州的美术馆, 哥哥和皂荚交融
哥哥的书法走入皂荚的身体和灵魂,出神入化般,有了树雕
尊重一个生命,或树或城或人, 用不同的方式彼此依恋
皂荚已归入不同的时空,不同的人群,不同的语言
车轮滚滚,流水潺潺,生生死死谁在惦念谁在幸福谁在恓惶
(武汉大学药学院 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