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夜

一夜夜坐到天明，坐到无法支撑，再次躺倒被窝

等太阳升起，从窗户里照进来，照亮悬浮的灰尘在飞

听耳旁一辆辆工程车驶过，喇叭尖叫，路更窄更滑

有人家忙着建房拉沙石，房子建得高高，脸面会更大

匍匐在地面，看每个人都是一座山或塔，那是曾经的自己

那曾是抗美援朝的战士，那曾是抓巨木翻山的索道师傅

谁知道铁骨铮铮的脊梁，也有使尽全力不能站立的那天

妻子的臂膀再也顶不住那垮掉的身躯，一下下萎缩进土里

一句问候说不出，僵硬的舌头是一道坝，拦住了情感的闸门

只有家人知道含混的语音表达了啥，看一遍想千遍的笑容呀

想哭，哭远去的青春，哭残破的病体，哭无力操控的生活

哭，想握着的手，想走的路，想看的花开，想喝的那口茶

生命的最后一程，剩下难舍的亲情要依偎，怕拖累，怕分离

再多的泪流也要挤出笑容，没有路，还要一瘸一拐相扶着走下去

（武汉大学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