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那年夏季的一天下午,太阳暖暖的,大人们都下地干活了,我与三个比我大几岁的伢子们商量好了,一起到村后的山坡墓地里玩耍,比一比谁的胆量大。
我们一行四人一律光着上身,穿着小裤衩,沿着弯曲的田间小路,向山上走去。路边的茅草绿绿的,各色的小花很鲜,绿色的刺槐条子一丛一丛的,叶子很漂亮,玲珑剔透的刀刀山趴在上面动也不动。没用多长时间,我们就来到了山坡前的墓地。
“嗨,大叔大婶你们好,我们串门来了。”走在最前面稍大一点的春蛋扮个鬼脸,怪怪地喊着。没等我们喊叫,便听“我的妈呀”,春蛋不见了。“快来拉一拉我!”从草丛中传来了哭叫,我们仔细一看,春蛋掉坟墓里了。几个人一齐把他拉上来,一看,春蛋的脸都变白了。我们边走边笑春蛋胆气小,我道他:“大叔大婶没留你玩会儿?”没等我说完,脚下踩空,一下子掉进另一丘坟墓里。“妈呀!”自己的声音都变了,只想着他们赶快把我拉上去。我用力向上爬,怎么也爬不上去,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向后拉我。坟墓上面静得很,什么动静也没有,我知道他们在捉弄我。在黑古隆冬的坟墓里,我吓得紧贴着阴暗潮湿的墓壁,看也不敢看。好半天,我睁开眼,透过洞口泻进来的一丝光亮,看到一堆白花花的死人骨头,再一看,旁边有一个白色的死人头骨,阴森森的,又听到外面一声怪叫,我吓得失声大哭起来。春蛋他们见我哭了,这才把我拉出坟墓。见我泪一把,鼻一把,汗一把,浑身泥水,都笑得不得了。春蛋弯腰摘了一朵叫不上名子的野花塞到我的手里,道我:“数你胆气大,还敢到大叔家里坐一坐,真了不起。”我知道,他在嘲笑我。
我们小心翼翼地转过几棵片松树,来到一堵破落的石头墙边,采摘着嫩绿的山枣,鲜红的山梅,雪白的野葡萄,好不快乐。猛然间,我看到了几棵山樱桃,嫩绿的叶子间,一个个绿中透红的樱桃特别光艳,摘一个,咬一口,酸酸的,有些苦涩,不熟啊。轻易看不到这样的果子,摘了吧,回去捂一捂,可以吃的。我正弯腰摘得起劲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跑”,就看到几十只大马蜂飞过来.我拿着樱桃就跑,很快就被马蜂追上了。有两只马蜂落在我身上,我慌忙地用手扑打,却被马蜂蛰着了,一下,两下,那个疼啊。再看那春蛋,趴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一动也不动,正呲着牙,裂着嘴笑我呢。
不长时间,马蜂飞走了,我们开始往回走,樱桃没了,酸梅没了,山枣没了,四个人被蛰了三个,一群残兵败将。回头看时,浓郁的马家墓地被远远地抛在后边。
傍晚吃饭时,母亲把我掉进坟墓又被马蜂蛰着的事跟父亲说了。父亲沉着脸说:“好啊,活该!”我捂着红肿的脸,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从那以后,我还是与几个伢子们到村后的山坡墓地,光顾嫩绿的山枣和鲜红的山梅,看望那里的“大叔大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