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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柳老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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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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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之罪


“我到北门大道了。”

“好的,你稍等一会,我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东方明摇下车窗,点一支烟,深吸一口,头仰靠在车座后背上,微闭双眼,缓缓吐出。他是怕自已无聊的模样太着痕迹。

明明是到县城办事,却给艺芳发微信说专门来看她,东方明也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到县城办点私事确实真,想跟艺芳见个面也不假,很正常的事,让东方明觉得却像怀揣着一个秘密。

想到秘密,东方明的脸有点热,他拿起手机,找出艺芳的微信,心跳加快地又看了一遍。

很简单的一段话,简单得只剩下我是艺芳,三十年了,我没忘了你,最近不知怎么特想你,你可能早把我忘了吧。

就这么简单的一段话,东方明在三十年间却从来没收到过,也没听到过。

几天前,朋友圈有人要加他,留言我是柳艺芳,希望你通过。很随意地验收通过后,这段话就飞到了眼前。

在脑海里翻腾起滔天巨浪,浪尖浪底捕捉了无数遍,才想起来是她。只是,她的真名不叫柳艺芳,他奇怪她为何用这么个网名。

当年,他也许伤害了艺芳,也许没有,却没想到她这么多年了还记得他,并主动跟他联系。

那时的她,正是娇嫩如花,却已“罗敷有夫”,而他,虽青春朝气,也已“使君有妇”,上天并没有赐于他们美好的机缘,即使后来相遇,相望的眼神再稠密,再深情,沉溺得再入心,不在一个波段,也是枉然。

在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日子,他们在县城新华书店又相遇了。扺不过眼神的吸引和粘贴,她跟着他来到了家里。

东方明自觉,也相信,他很平庸,轻易不喜怒形于色,一张脸经常木木的,没有多余的表情,当然,也没有太多的惊艳。

那天他却有太多的惊慌,自已再平庸,县城大小了,总有认识他们的人,公园不敢去,城外乡间树林不敢去,河边草地不敢去,而他敢往家里领她去,是他的媳妇恰在那天回了娘家。

进家门时,东方明的心跳不是加快,而是慢了半拍,紧张得嗓子眼像卡了块东西,直想大咳一声咳出来,由不得地,四下里看了看。他突然觉得自已有点猥琐,短了精神,心不知放在肚里哪个位置合适,却在嘴角挂着满不在乎的淡淡微笑。

柳艺芳倒是真的满不在乎,在几间屋子里转了一圈,到他跟妻子平常睡觉的屋里,定定地看着墙上的相框,足足有几分种。相框里有他的单身照,也有跟媳妇的合影,像是跟柳艺芳默默的对视着微笑。

卿卿我我的甜蜜话谁也没说,两个人假装清纯,也许不是假装,聊起了书,文学,还有人生。聊到神聊的境地,兴奋中,怎么上的炕,怎么扯开被子,背靠墙,偎着被子,谁也没在意,继续聊。

东方明觉得自已眉飞色舞,脸上的表情不再木木,激动的笑声使眼角不断有泪点溢出,装作揉眼揉去,不想留下太兴奋的痕迹。

柳艺芳也面如桃花,眼神明亮,扑闪的眼睫毛把泪花再刮进眼里,兴奋而低轻的脆笑声发自内心。

书和文学,还有人生,聊不饱肚子,夕阳斜射在窗户上,没人给他们做饭,两个人谁也不想下炕做饭。已经聊到无话找话,东方明的心里却乱起来,身体的潮水一波一波袭来,又一波波退去。一个下午的神聊,使他差点忘了自已是个男人。他贴上去,死皮赖脸地,轻轻说要她应允一夜良宵。

柳艺芳没拒绝,也没答应,低着头,半会无声。东方明下炕拉好窗帘,关好院门,刚进屋,柳艺芳已在炕下,炕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两眼盯着他笑。他从那直戳心底的甜笑眼神中,已经明白她拒绝了他。

他突然觉得腿软,浑身没力气,肚子咕噜叫。勉强地拉起她的手,把她拥进怀中,嘴凑上去,她的柔软小口紧抿着,跟他的嘴唇轻轻一碰,头扭过去,左右躲闪,身子紧绷。他松开手臂,从脑海里赶走了硬拽她上炕的念头。

夕阳西坠,黑夜紧随。东方明和柳艺芳各骑各的自行车,迎着暮色,并排前行。她轻轻一句:“你不要生气,今天不行,咱们来日方长。”他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她拒绝他是女人的惯例恰好到了。他点了点头,从侧面看她的脸,那张脸在刚黑的夜色中红扑扑的。谁也再没说一句话,十里地,很快就到,他看着她进了院门,掉头而回。

过来的半个月,东方明失魂落魄。

他们的缘分并没来日方长,在那不久,他举家去了另一个城市,跟她再无瓜葛。

一会就又见到她了,东方明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心慌。已是五十几的人了,自有这个年龄的气魄和淡定。他有自己营造出的美好,只不过那几句短信使他又营造出了一种意外的美好。

年轻时,他错过和她的像分,也错过了跟她的一夜激情,虽然那时身体里奔涌的情欲是那么强烈而真,无力抵御诱惑的软弱也真,没撕开平庸生活的口子,没犯原始冲动的罪更是真。当时理智归理智,内心却湿了一大片。为了这“真”,他的心跳、脉膊不比别人的快,眼神在妻子亲友之间,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之间不躲闪,精神也不比别人恍惚。

三十年了,自已早已把她和跟她的那段往事封存在心底深处,她却一直记得他,这令他感动。他从一百多里外赶回县城,除了办点事,最主要是想当面谢谢她。他想象着一会见到她时该怎么说第一句话,想象着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也许就跟自已的妻子一样,发福显老了吧。当然,想起她三十年前到他家时的情景,东方明浑身的血液还是会沸腾奔涌。

另一个声音在东方明的心底逼他坦白,一个想法从他收到柳艺芳的微信后就一直在脑海翻腾,三十年后的今天,既然你没忘了我,说明你一直对我有情,这么多年不联系,是你联系不上我。不知怎么打听到我的号码,不就是想续续三十年前的那次道是有情却无情的情景嘛,那好,今天咱们就好好续续。反正自已的感情生活早已陷在死水泥潭里,续一下未尝不是一种美好的刺激,至于怎么续,她不该再像三十年前那样温柔的拒绝吧?

东方明刚欲催柳艺芳来了没有,手机抢先响起,妻子急吼吼地嚷:“事情办完了没?快回来,妈不行了。”

“啊?我马上回去。”东方明扔下手机,刚欲发动车,看见离车十几米的路边,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向他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往马路边停的车上观望,掏出手机,停住脚步拨号,他从那身段、走路的姿势、微胖的脸廓依稀认出,她就是柳艺芳。

东方明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裹协起来,在这么微妙的时刻,妻子的电话到来,是老天爷不让他跟她的无名无实的缘分成真。

他将那条看了又看的短信删除,想要删名字时,他的手抖了几下,最终点了下去。

东方明的车从柳艺芳的身旁经过,手机铃声响起,他没接。内心奔腾了几天的千万匹野马,垂头收蹄,静了下来。几天来营造出的意外美好,灰飞烟灭,归于平常。

2018.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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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微友点评! 整个小说,就是一幅那个年代西北农村的生肖图,人物刻画入木三分。在传奇和情节推动上,作家匠心独运,让整篇小说的阅读兴趣一路延伸,很受读者欢迎。这个短篇小说,以情节变化调动故事推进,吸引人,故事的离奇,真是戏剧文本需求的。所以,很容易改编成影视作品。 另一方面,作家在写作过程中,始终站在农民的立场上发声,不仅仅是以情节推动变幻来增添小说的耐读性,他把人物的命运和离奇愚昧的传奇情节和人物命运——农民的命运结合起来,这就让小说的分量加重了。所以,从这一点来说,这个小说还不能纳入通俗小说或者故事小说类型。 张屠夫的冤情到了最后也没有昭雪,这就佐证了作家写作的立场。 非常看好这部小说。 就小说的艺术特点来说,就如我前面说的那样,作家匠心独运,很会讲故事,这很让人佩服。

红柳老松   2018-06-08 1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