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老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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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散文
闲话永昌
孙志明
10
先民们给老县城起名永昌，就是像大地那样地久天长，永远昌盛，子子孙孙永葆永享。地久天长意味着以不变应万变，也意味着生生之谓易。城里的房屋民居庙堂街道的建筑，只在无的层面上追求后代们永葆永享，在有的层面，永昌跟全国大多古城一样，顺应大地的生死变化，永享泽利。几百年来，无数房屋建造出来又成为废墟，在废墟上又重新建造，没有永不消亡的老古城，但钟鼓楼却一直巍然屹立在县城的中央。
这座建于几百年前具有西夏古韵的伟大建筑，东望武威，西眺张掖，南迎祁连，北守金川，过去是，现在还是县城里面最具代表性的地标建筑，在永昌人民的心目中占有无比崇高的地位。它今天依然是成里最辉煌气派、最巍峨壮观、质量最好的建筑物。那些后来的高楼大厦、商场、酒店、机关豪楼，一切都在它面前黯然失色。
在蔚蓝的天空下，这座圣殿的青砖底座，四孔拱形门洞，苍青色的墙壁，底座上面朱红色的柱子，经卷般的斗拱，苍鹰展翅似的飞檐，画梁雕栋上的纹饰，石雕的狮子、麒麟、飞禽走兽，牌匾上庄严伟岸、苍劲雄厚的文字，精雕细琢的门窗，古朴凝厚的铜钟，褪了漆面和皮色的老鼓，在风中遥响的铃声，曜日升辉的穹顶，环绕它掠过的飞燕……交相辉映，暗示着一种伟大的使命，苍天通过这座鼓楼在世上守护着文明，提醒着权柄、秩序、道德、伦理、人生。钟鼓楼意味着一种规则化的监督，县城再怎么扩建翻新，不能忘了这是一座曾经的古城，它守护着这座城的底线，谁也不能逾越。
在六十年代，钟鼓楼差点毁于无知狂妄之手，虽侥幸躲过一劫，但不被重视，楼上的大厅里曾堆放过木头等杂物。八十年代初，它已破败的不成样子，政府把底坐上面的几层楼宇拆了重建，才使它得以重现辉煌至今。
老城居民没有忘记，在重建的那段日子，光剩个底座的鼓楼使城里黯淡无光，天空灰蒙蒙，地上土苍苍，人心急慌慌，走在街上，直不起腰来，抬不起头来，觉得心里发虚，腿软气短，没了底气。
永昌人休闲纳凉，出了北门，满眼是景。金川河傍城而过，山在这里有了青翠，水到此处有了灵气。这里是永昌人们最喜欢的风景佳地，是上天赐予永昌的一处宝地，温馨可人，若是把这块宝物折叠起来，揣在女子怀里，那种美妙更能引出无限娇媚，不可言传，只可意会。
沿着一条绿树镶边的大道北行不到千米，便到了北海子公园。景观的突变使人往往精神一振。
园内古树参天，亭阁楼榭，泉流叮咚，烟波湖水，幽静宜人。
公园门口，两棵树龄近四百年的白杨树冲天而立，高大、粗壮、挺拔，几人合抱不拢，在当地堪称一绝。两树并排，与县城的钟鼓楼、公园的观河宝塔，三点一线，融在夕阳的余晖或者是清晨的乳白色炊烟里。
树前的林荫大道直通县城，人至此总是禁不住回头，也许回头时正巧是钟声苍凉，从钟楼上溢出，感动着你的心。若至此抬头，也许正好看到绕塔而旋的鸽子或是燕子，掠过古树，往南而去。古树前大道上树影婆娑，如果是秋天，也许能看到落叶的奇观，没有一丝风，无数金黄的叶片纷纷落地，叶片相撞，索索有声。
要是夏天来到这里，无法不到大道左侧的沙枣园林里游玩。半人高的芨芨草；东一处西一处随处可见的清泉；遍地白中带紫的马莲花；香气袭人、沁润心肺的沙枣花；在沙枣树下闭目养神的老鹿，无不向你展示着生命的美丽。
沙枣树粗糙裂皮的树干树枝，银灰色细小的叶子，都被这种美妙无比的氛围冲淡的可以忽略不计。
在林园中间，有一条浅黑色的土路，狭窄、弯曲，爬向县城，在县党校前为尽头。土路在夏天总是黏滞的，我们叫它软胶路，脱了鞋子赤脚向前，感觉会很美妙，踩着颤颤悠悠的路面，脚下起伏愰荡，软软绵绵，裂缝中不断有黑泥冒出来，但不必担心会陷下去。
出了沙枣林园，继续往西北方向走，假如是春天，草甸子里绿草如毡，星星点点、五颜六色的小小花朵，如同这毡上的美丽图案，人们叫它是湖滩。
空中鸟声婉转，天蓝得令人头晕目眩。湖滩里有无数的泉，有大的，有小的，有的深不见底，有的极浅，夏天时，泉水清澈如镜，冬天不封冰，水面上冒着热气。这些泉无论大小，都以极圆的形状存在着，令人猜想不透，猜想不透就会让人浮想联翩。
泉水实在太清，水底下一串串的气泡冒到水面上破裂，水中洋溢着一股甘甜的气味。有的泉里生长着密密的水冬青，随着风吹泉水的涟漪波动，有的泉里生长着高高的芦苇，直直的身子紧挨在一起。蜻蜓在水面上忽落忽起，争相追逐。
朦胧的月夜里，站在这样的泉水边，望着那些闪烁着奇光异彩的玉雕般的花朵，无法不油然而生一些象征和暗示。四周寂静，月如水，泉中有月，虫声唧唧，格外深刻。
站在泉边倾听唧唧虫鸣，突然，一阵湿漉漉的蛙鸣从不远处的一个较大的泉里，还有泉边的河里传来，月亮的色彩纷纷扬扬，青蛙的气味冰凉凉地粘在我们的皮肤上。仿佛北海子的全体青蛙都集中在这个泉里和泉边的河里了。看不到鱼，看不到水乌，看不到蝴蝶，当然也看不到野鸭子，它们在白天随处可见。只能看到密密麻麻地在月亮中蠕动鸣叫的青蛙和青蛙们腮边那些红色的气囊。月亮和青蛙们混在一起，蛙声人声原本就是一体，自然是人的自然，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在县城广场上跳舞，青蛙在泉水里唱歌。
湖滩里一条条小径像无数条大蛇盲目爬动时留下的痕迹，复杂地卧在湖野上。没有必要去选择，因为每一条小径都与其他的小径相连，因为每一条小路都通向一处奇异的风景。每一眼泉水最终都汇集在金川河里。金川河是永昌的母亲河，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在吸吮着她的乳汁生活着。
（未完待续）
2018.9.9.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