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老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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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与传说是一对互不买账的冤家。在永昌大地上，许多传说来自于历史，而有些历史却成为了传说。
永昌的许多民间风俗，跟黄河流域的广大地区大致差不多。一些流传下来的民间文化，小曲，秦腔、眉户、花儿（也叫喊少年）等，上年纪的人都会哼唱几句；皮影、木偶、宝卷、说书、贤孝、耍狮舞龙、腰鼓、节子舞、踩高跷、社火秧歌等等常见于城乡之间。永昌的卍字灯在河西甚至西北地区却是非常少见的。人们最喜闻乐见的，还是民间小曲，“男人忧愁唱曲子，女人忧愁哭鼻子”，平日里，感觉郁闷了，唱上几曲，就觉轻松了许多。当然，高兴了，唱几首，能增加不少欢乐气氛。
永昌人其实很古老，这种古老主要体现在语言上，方言里保留了很多古老的词语，比如不小心摔倒了，用“马爬”代替，够形象吧；袄衣有单袄、衬袄，把棉袄叫“主袄子”，保暖还得棉袄才行，当然就是主要的袄子；把赶车的叫“车夫”，一个“夫”字，就表示了对赶车人的尊敬。……跟上年纪的永昌人交谈，这种包含古词语的方言随口而出。近年县城钟鼓楼旁北大街上新开了家小吃城，有心人搜集了许多方言词语，印成吊旗，悬挂在大厅，本地食客们扫一眼会心一笑，外地食客边品尝美味小吃边逐条琢磨，琢磨不透的，饶有兴趣地向当地人询问，经过一番方言解释方言，问者点头称许，答者眉飞色舞，皆哈哈大笑。
有情有义，永昌大地好女人。永昌的女人，在历来普遍有大男子主义的传统家庭里，温顺识理，善良忠贞，顾全男人的体面，任劳任怨，勤俭持家。那些体现着智慧的各种美味小吃和地方特色风味，无不出自她们的妙手。再好的女人也不是人间力量的全部，人间力量是为了让女人变得更好。王昭君若没远嫁胡人，杨玉环若无长恨之歌，西施若不以身许国，貂蝉若无连环大计，古来这四个美女，也只能是美女，而不是千载传唱的美人。做美女易，做到笑也可人，愁也可人，病也可人即可，但做美人就没那么容易，除了有美女的素质、容颜，需得识大体，懂大道理，集大德才能成就。永昌女人虽鲜有青史留名，但在历史的长河中，很少有恶名远扬。她们遵崇一条传统的古训，可以不是美女，也可以不是美人，但必须做到女人该做的一切。做到了，就使得钢筋水泥般的男人们不愿远离家门，留恋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温馨。
在永昌诸多的传说中，杨满堂及杨门女将的故事最多，这也许跟老祖宗筑起的那道在北山深处金川西、毛卜喇、绣花庙（也称定羌庙）一带至今尚存的墙（长城）有关，墙南面是大汉，墙北面是异族，马背上生活的游牧民族长时间食肉，眼馋汉人五谷杂粮的生活，便趁墙南面春耕秋收紧张，放松警惕的时侯抽一鞭子马屁股，拣墙被沙埋半截的口子越过来，掳掠一些财宝女人粮食狂啸而返。等到边哨驻军驰援赶到，只能望着马背后卷起的一溜沙尘叹了再跺脚，苦只苦了当地百姓。因了那道墙，永昌在历史上的某些时候可能就是战争前沿，留传下来杨门英烈的故事就不足为奇。北海子有一眼泉就传说是杨满堂的座骑扬蹄长嘶时踏出来的，泉也被名为“马踏泉”。传说能渗透到民间底层，甚至生命之中，至今还有高龄老人在临洒手人寰时念念不忘“马踏泉”水，希翼喝上一口，使将归大地之身通畅舒泰一下。
永昌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民间风俗，每年初秋，从七月初一始，到十五止，每家每户都要到自家坟上祭祀一番，敬献的祭品主要是羊肉，而且是活羊当场宰杀。很有仪式感的祭祀一番，便在先人们的坟前或煮或焖或炒，然后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喝酒划拳，在袅袅的柴火烟尘中，气氛融融，俨然家族大汇合，野炊兴真浓。这种兴起于改革开放后的风俗，起源来历究竟是源自于传说，还是历史上就有的传统，或者是人们生活好过了，纯粹就是以先人的名儿，满足后人的肚儿来使一个家族有理由聚会一下，也许谁也说不清楚，也许三者都有。这种风俗我觉得还是跟传说有关，写过一篇《万羊接地脉》的文章，试图以历史传说来注释。
永昌北山有四香，它们不是名贵花香，也不是稀有菜香，更不是动物禽兽的肉香，却是生长在旷野荒山上名不见经传的野香，它们就是羊胡花、沙葱、沙芦、野韭菜，其中羊胡花在北山最多，也最香。它的香不是在活着时开花香，而是被人们采回来扎成把，挂在屋檐下的木橛子上风干了，丢几片花朵到烧开的胡麻油里，炝到羊肉面条或甜面条饭里才爆现出来的。香到什么程度？一个村子里若有一家把那清油和羊胡花伸进做好的面条锅里，随着“嗞啦”一声，满村子飘着香味，不由得让人鼻孔抽动，猛吸几口，既使不饿也腹中悸动，喉管吞水，都知道那家在用羊胡花炝锅。沙葱跟鸡蛋细粉条做馅，炸成菜盒子又是一香。沙芦和野韭菜多在陡峭怪石之间，不易找到也不易采到，采到了，更是稀罕物。平日里舍不得吃，来客人了，随着软软的热馒头端上来一小碟，却是捣成泥糊状，抹在软馍上，满口生津，馍吃了一块又一块，那一小碟沙芦野韭泥也见了底，不忍放手，恨不得拿馍把小碟擦上一遍，不留一点痕迹。
（未完待续）
218.9.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