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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阳光已经不是那么暖和了,不过沈红英和元挺刚两人都有点热了,一个上午两人一直沿着原来任永生带领尖山村村民修的路基向山上走,这条路虽然不是很宽,但是看的出来当时修路时有多艰难,遇到山石硬的地方,还能看的出当时用钢钎钻过的痕迹。
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年,整个路基上长满了野草。
“当时费了不少力气吧?”
“自从我嫁给他之后,一到农闲就得来修路,在我嫁过来之前,他就已经修了好几年了,当初是跟着我公公修,后来他当了村书记,最大的希望就是想把这路修好了,从这里出了山,就是一马平川了,自从他死了,我以为这条路永远也修不通了,没想到你现在又提出这件事,小元书记,你说,这次我们真能修好吗?”沈红英用手捋了一下散落的被汗水打湿的发丝,不自信的问道。
“当然,我们在镇上开会时我立的军令状你没听见啊,要是这路修不好,我就不离开尖山村,要是真的修不好,我就只能在尖山村找个媳妇成家了。”元挺刚笑着说。
沈红英偷偷撇了撇嘴,“前面那个山嘴就是下暗门,路修到这里就没有路了,下暗门下面是深沟,很深的,大概有几十米。”沈红英一边说话一边采着草丛中的羊胡花,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花了,有的只是枯萎的花朵,她小心翼翼的扎成一束,生怕劲使大了就会让花散落掉。
“你老公就是在这里出的事?”元挺刚看到沈红英手里的花就明白了。
“嗯,就是在下暗门,其实只要下暗门这段路修好,前面的路也就好修了,可是他看不到这一天了。”沈红英或许早已伤心得不再伤心了,她将花放在了一处石窝前,元挺刚没有问,但是他猜得出,那里肯定是任永生出事的地方。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好像是在向任永生默哀。
回去的路上,元挺刚有点疑惑地问,“听起来这里好像还有个上暗门?”
“嗯,有的,不过在尖山的那边,靠近山湾县了。”
晚上七点,河昌县县委书记金林涛准时守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这是每一个从政的干部最基本的课程,可是有很多的干部不注意这一点,新闻联播是党的喉舌发出的声音,很多时候预示着中央一些政策的变化,可是在你晚上应酬时,新闻联播已经过去了,你就失去了一次和中央保持一致的机会。
“观众朋发们,下面我们发布一条消息,近日来网上一段视频火遍了网络,这是一个远西省河昌县的一个山村挂职书记,现在大家都称呼他为土豆哥,他自己录了一段视频,并把它传到了网上……”刚才金林涛没有注意,但是当听到河昌县时,他的脑袋一下子懵了,他以为这次央视的记者又到河昌来挖负面材料来了。
“这段视频的内容是西山镇尖山村上千亩土豆获得了大丰收,但是出现了滞销问题,虽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努力,还是有一大半的土豆卖不出去,他欢迎大家和他联系或者给村委会主任联系,及时卖掉这种被命名为红英的土豆,让老百姓增产又增收,我们在这里也呼吁,如果有兴趣的果蔬商可以和这位村书记联系,下面是联系方式。”
金林涛由于紧张前倾的身体直到新闻播完都没有重新倚回沙发靠背上。
的确是这样,元挺刚听从白爽霞的建议,将自己的视频传到了网上,他现在被称为土豆哥,虽然每天接很多电话,但是多半是好奇,真正大的果蔬商不是很多,但是还是有效果的,村里的土豆一直在陆续的卖着,虽然数量不是很大,但是老百姓还是看到了希望。
一大早,县委办公室打来电话,让谢皖生九点到县委开会,这倒使得他受宠若惊,以前开会时也就是见见县长而已,看来今天还能见到县委书记金林涛,自己当这个农业局长已经好几年了,他还是上一任书记提起来的,他一直想动一动,一直没有和金林涛书记接触的机会,但是今天这个机会来了。
九点一刻,接到通知的人都到了县委会议时,但是前来参加会议的谢皖生心里越来越忐忑,从前来参加会议的人看,哪一个都比自己的官大,除了一个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外,其他人全是常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今天这个会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金林涛最后进了会议室,抬头看了看大家,然后问道:“农业局长来了没有?”
“金书记,我在这里。”谢皖生急忙站起来答话。金林涛点点头,没有说话。
“今天会议之前先让大家看一段短片,然后各人发言。”随后一看秘书,秘书急忙将会议室的帘子拉上了,会议室的墙上徐徐落下荧幕,秘书操作着电脑,将昨晚的关于土豆哥的新闻重新播放了起来。
新闻很短,播了两遍也不到一分钟,谢皖生这下子懵了,昨晚他在外喝酒,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而且他也没有看新闻的习惯。
“好了,大家说说吧,昨天晚上谁看过这条新闻,农业局长看过吗?”金林涛突然提高声音,点了谢皖生的名,此时他不得不站起来回答。
“金书记,我昨晚确实没有看过”。
“没有看过,好,还有谁看过,举举手,我看看。”金林涛居然为了这件事让大家像小学生一样举手。
“都没看过,好,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追究了,但是我还是很奇怪,各位领导同志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上网,这事在网上炒得这么热了,你们居然都不知道,你们上网都在干什么?有的同志上网一上午一天,搞得肩周炎都出来了,看电影,打牌,更有甚者,在办公室里看黄片,我想问一下,你们还是公务员吗?你们干的这些事是公务吗?”金林涛声色俱厉,说的每个人后背上凉风直冒,虽然在座的这些人除了农业局长谢皖生之外,金林涛并不能决定他们的命运,但是给你小鞋穿那是分分钟的事。
“小杨,你立刻打电话让西山镇的书记和镇长到这里来开会,一个小时赶不到,以后就不要来了。”金林涛冲身边的秘书杨玉成说道,杨玉成立刻出去打电话去了。
一干常委加上主管农业的副县长都低头画符,一个个看似在记录着什么,但是没有人发言,谢皖生不断的用纸巾擦着汗。
“这件事,西山镇的两位主官肯定知道,我们等一会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到时候再定责任也不迟”。金林涛说的斩钉截铁。
众人心里一阵哆嗦,包括县长。
这次会议开了一个上午,但是会议的内容却是围绕怎么卖土豆这个中心的,可悲的是一个上午的会议都是单爱平一个人在讲,从元挺刚到尖山村挂职一直讲到现在如火如荼的尖山村道路整修,这个会议简直就是给元挺刚取得地一些成绩做总结。
河昌县委在开会,尖山村同样在开会,不过这个会议的人数可比县委会议多的多。
在村委会大院里,摆了一张桌子,只有一个人是在桌子正中间坐着,那就是元挺刚,其他村委成员虽然也都是坐着的,但是都离桌子有一定的距离。而桌子对面黑压压全是人,给大伙的通知是讨论这路到底修还是不修,这有什么可讨论的,镇上不是给拨了钱吗?难道这些干部想吞了它,于是大家都很积极的来开会了。
在元挺刚右面不远处坐着沈红英,她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扎了一条围巾,在以前村里人从来没有见过她系过。
“乡亲们,我已经向镇上的领导吹了牛逼,要是修不好尖山村的路,我这辈子就住在尖山村了,尖山村虽然好,但是我这年纪轻轻的,还想升个官啥的,以后也好继续给咱尖山村服务呢,所以呢,这路咱得修,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隔三岔五都有几个亲戚朋友因为路不好而丢了性命。”元挺刚说到这里,脸上现出悲沧之情,无论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老乡们认为这是真的,认为元挺刚真是想给大伙修路。
“当沈红英主任给大家讲了修路的事之后,我听到有人说,这路该是政府修,大家伙不该出力,这话对不对呢,我认为对,政府有这个义务给大伙修路,给大伙提供一个保证安全行驶的路,但是我要说的是,政府目前能给我们修的也就是去镇上的这条老路,不外乎修修补补,过几年遇到大雨洪水,还会冲毁,这条路我们现在要走,当然要修,但是我们不能将精力全都投在这条路上,我们主要修的是老主任带领你们修的那条路,一直修到山那边的国道上去,从此之后,尖山村再也不会出现因为走路死人的事,而且这条路通向的是省城,到时候你们的孩子都能直接从这条路去省城上学,大伙说这条路该不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