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老松
网站用户
10
银山河从北乡穿过，两岸散落着一些村庄。离县城不是太远。小北村在河的中游南边，三面环山，西面虽无山遮挡，却是成片成片的杨树和柳树。贴着东山根，稀稀拉拉住着不到百户人家。村前是一片河滩，河滩的中间是弯弯曲曲的河道。说是河，在南方人的眼里，也就是一条小溪。河床虽宽，布满鹅卵石，但那是历久以来的无数次洪水冲刷出来的。平日里的水，沿着西南高东北低的地形，流淌得既不宽阔，也不深厚，没有多少浪花，更无半丈豪情。河道浅，河水在平缓处行走匆匆，坡弯处也匆匆行走，无声无息，水色就是水的纯色，不蓝，也不绿，不浑，也不浊，每一段都可清澈见底，平静处蕴藏着激情，顾不上回首凝望她们的母亲____南山那流眉懒风、半醒吟眸、与天同醉的模样。她们的母亲，能让低浅轻薄或是高深厚重的云，千年万年不离不弃；能让分明貌合神离的雾和来去无踪的风，亘古不变的坚守着有情有义！她们的母亲默默地注视着从她的乳房里流出的乳汁，一路向东，越聚越多，七拐八弯，汇集到银山峡前，从平地的断裂之处，抱头闭眼撞跌下去，倾情一泄，有了奔腾，有了轰鸣，但无浑浊；很清静，很畅通，却不寂寥。狂放过后是沉潜，激越之下有灵动，从银山峡口奔腾而出，奔腾出了沙漠绿洲。
银山河在县城北面绕了个大弯，水面平缓，水草葳蕤，芦苇丛生，树木茂密。
霞光满天，河水闪着金光，植物们借着夕阳释放着一天中最后的光彩。
杨留留满脸红光，接过何兴递给他的钱，揣在怀里，心花怒放，哈哈，没想到平日里耀武扬武，飞扬跋扈的这两个县役，竟在自已面前乖得像孙子。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两个坏蛋，今天对他客客气气，陪着笑脸，说话不再喝声断气，态度不再像往日那样居高临下，而是神色恭敬，不再倨傲，哈哈，好玩，真他妈太好玩了！
正自得意，猛抬头发现大个子县警的脸色忽晴忽阴，眼神游移，晴时跟何兴一样，皮笑拉着肉笑，肉却极不愿笑，阴时满脸挂着寒霜，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着冰光，杨留留心里一惊，忙收起想戏弄一下二人的想法。
他满脸堆笑，双手作揖说，两位公差大人，请放心，我杨留留虽年纪不大，但一向说话算数，这件事就你们知，我知，还有凶手知，再不会有人知道，我会把它烂在肚里，永不外泄。
真的吗？黄火贵阴阴地问。
这位警察大人难道信不过我？杨留留扬着眉说。
不是，这个，嗯，请杨妙手，啊不，杨高手不必多虑，黄大哥是怕你把钱花完，又来勒索我们。何兴一脸可怜相，抢着说，还给杨留留递眼色，一只三角眼挤了几下。
杨留留何等机灵，他扫了黄火贵那铁青着阴冷的脸一眼，心头一震，再一次双手作揖说，两位公差大人务必请放心，就此别过，咱们今后互不认识，各走各路吧。言罢掉头而去。
霞光正在溃退，天边一抹血红，悬在山巅。起风了，河边的芦苇沙沙作响，荒草一阵摇摆。黄何二人望着杨留留被最后一抹夕阳染成暗红色的背影渐渐远去，长出了口气。
杨留留的怀里不光揣着刚才黄何二人给他的钱，还有一张纸。那张纸上只有“付建英的炕”五个字，是中午找人写的。
早上何兴急慌慌找到他，说傍晚给你钱时千万不要多说话，拿着钱远走高飞吧，永远不要回来，切记切记！说完匆匆而去。
他从何兴的三角眼中看到了真诚，虽不甚理解何兴那些话后面的真实意思，心里还是暖了一下。他的本意也是拿到钱后远离此地，老晃悠在县城，那两个如狼似虎的县警必把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万一动了歹意，杀他灭口，岂不白白丢了自已这么年轻的生命。他虽然不清楚两个县警交差的尸体从何而来，是谁，但说啥也不是薛长河的，薛长河的尸骨在他自家的炕里。他后悔问那两个警狗要的钱少了，而且太少了，这么点钱远离他乡，人生地不熟，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弄不好还得回来。他原打算拿到这笔钱后，过上一段时间再狠狠敲那两个警狗一笔，得手后再远走高飞。薛长河的尸体，警狗交差的尸体都与他无关，他得遵守承诺。
何兴大清早急慌慌找他说的那些话，静下心来慢慢想，原来是好心提醒他，拿钱走人，不要留恋这里，否则恐有不测。他改变了主意，打算傍晚拿到钱后趁黑夜离开这里。又想到那两个警狗的可恶，不能便宜了他们。想去县衙揭发吧，怕那两个警狗盯着自已，还没进县衙门就遭到他们的毒手。去小北村告诉真相吧，那两人答应的钱还没到手。思来想去半天，决定既要拿到本该属于自己的钱，又告诉小北村人真相，再拿到村民们凑的那笔赏钱后，远走高飞。
杨留留快步往前走着，不敢回头，凭直觉那两个恶狗一直在盯着他，直到拐了个弯，确信他们看不到自已了，他把那张纸从怀里掏出来，折好塞进鞋里，快步向小北村奔去。
黄何二人看着杨留留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后，转身回到城里，各自回家。不一会，黄火贵骑马出城，朝着杨留留走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何兴回到家，心里总觉不踏实，七上八下，胡思乱想。黄火贵的禀性他最清楚，心狠手辣，欺软怕硬，爱占便宜，花心好色。因平日里常来家喝酒聊天，不知怎么就跟他的已嫁人的妹子勾搭上了，那妹妹也贱，有事没事总爱往娘家跑，来了就跟姓黄的厮混在一起。何兴睁一眼闭一眼，对妹夫的这顶绿帽子是说不得，管不得，任那两个狗东西胡搞，唉！可怜了那老实的妹夫啊！不能管不能说的原因羞于启齿，自已在衙门里当差，全靠黄火贵在苟县长前举荐。
昨夜里两人在灯下密谋要除掉杨留留，自已虽说不同意，最后也没做出决定，但他从黄火贵的眼睛里看出了寒光，他担心那傢伙撇开他，一个人偷偷对杨留留下手，或者在给钱时杨留留乱说话，激起他的凶心，当场害了那个小偷。虽是个小偷，但他太年轻了，不该搅和在这件事中。话又说回来，要是那小子直接去报官，恐怕自已和黄火贵那恶魔这会早已被抓起来了。正是那小偷太年轻，没有去报官，而是来向他们索要他偷窃的财物，才使他们有时间从容地想办法应付。刚才在河边给钱时，他给那小子使劲递眼色暗示，不知他明白我的意思没？
何兴越想越不放心，刚出门，老婆问他，这么晚了，饭还没吃，又去哪儿？他丢下一句去找黄哥，急匆匆而去。
天已黑透，街上行人很少。何兴到黄火贵家，黄妻说人还没回来，他顿时心里一沉，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灯影点点的街上，茫然不知所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