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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杰•索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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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1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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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杰·索木东:中秋诗章(组诗)

中秋辞


于此刻起身,尚能看到

飞鸟,夕照,和水中的霓虹

金丝菊和八瓣梅开在山坡上

散漫的秋天,已初显老态

二十多年说过去就这么过去了

这座边城的雨水也逐渐多了起来

从高处走来的友人,面如满月: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这是一缕多么客气的风啊!

——其实,我想知道的一切

就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屋檐了

逐渐凉去的夜里,还是喜欢

披一身薄薄的月光,静坐河畔

仔细聆听,那些浑浊的波涛

一遍又一遍,仔细冲刷着暗夜



中秋夜


生于中秋的姑母已经年逾古稀

我也尚能,赶在月圆之前

把一些古老的仪轨摆上案头


需要刻意抬高的这个秋天

早已有了很深的凉意

在北方,努力葳蕤着的那些草木

逐渐露出无法掩饰的苍迈


溢满了整整一个夏天的河床

终于有了水落石出的意思

我知道,这条被称为母亲的大河

彻底清澈,还需要很长时日


无处安放的忧伤与不安

开始入梦而来



中秋月


再多的赞誉堆砌在一起

也无法比拟,这轮圆月

映于河面的所有美好


天气已经彻底凉下去了

我也很久没有回到

名叫卓尼普的那个山村


渐知天命的季节,青藏高原

正被一场厚厚的凌霜提前解构

惟有一茎衰草,仍在努力

保持着最后的独舞姿势


想起故乡的时候,依旧无法

给你虚构一个丰收的名字

又一个妹妹即将远嫁他乡

我已经无法用古老的方式

送你走出家门



中秋,我的中秋


谁的祝福会如期来临

居身的这座城市

人们都朝一个方向行走

黄河的水,向一个方向

缓慢地流动


所有的日子都凉下来了

所有的浩浩荡荡,似乎

都和自己无关

月圆,却是必然的事情


那个依风而泣的人

还能守住惨淡的记忆吗?

那具木然行走的躯壳

不过是团聚的一个理由


月上梢头,风向下走

一片秋叶抬高的北方

一株胡杨,是荒芜尽头

千年不朽的雕塑



中秋随记


早起,焚香,读书,煮茗

听那些古老的旋律

把暗夜一截一截缓缓辞去

一轮圆月里,团聚的中国

需要半枝淡淡的桂花

自南向北,轻轻拂过

生活,尚能保持

曾经奢望的那份温润


负笈游学的少年遗憾地说:

“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居然

连个喝下午茶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孩子啊!当我们的双脚

能够漫游大地的时候,又得

接二连三地送别至亲之人

而故乡的这片月色

才刚刚漫上窗台



秋分辞

 

          1

你一遍又一遍地强调——

“今年,黄河的水都满了!”

临河而居的这个秋天

始终想不起来,应该赞美

汹涌澎湃的那些诗句


昼夜等分又有什么意义呢?

寒暑平衡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离开以后,就很少

在乎一片叶子,究竟

会从哪里开始发黄


聚众者手握斧戕憧憬着远方

沉默的人,却不能安然地返乡

人近中年,我只想听到

所有衰变的消息

都来自某个午后


北方的雨水确实是多了起来

你一遍又一遍地强调——

“今年,黄河的水都满了!”


          2

风把季节一分为二

雁群把天空一分为二

这只绿头鸭,也能把河流一分为二吗?

爬到高处的地锦已经有了斑斓的色彩

失去依祜的人,哪一片黄钟大吕里

会藏着你,能够御寒的衣裳?


我的兄弟,你说秋冬交接之时

一些光,打在地上会突然疼痛

一些音符,会莫名地铿锵

你说,纵使见惯再多的悲欢离合

也放不下,面向众生的这些悲悯


有秋英绽放四野,有云朵隐于天际

有饱满的油菜籽摇曳着丰收的手臂

我的亲人们也慢慢四散各地

回到高原的行囊里,已经盛不下

太多的牵念和慰藉


这只残腿的蝈蝈,蛰伏笼角

不能再发出清脆的吟唱了

成群的牛羊,也将回到

阳光普照的山坳——

如此盛大的秋日,总得有

一朵菊,高举起金色的杯盏


          3

不知时光如何分出春夏秋冬

日子,怎样解析纵横捭阖

从云南购置的茶饼还在路上

北方的树叶,早已落了一地


暴风雨留下的凌厉和惊悸

都已经远去了。就不再执着

天际的那朵流云里

究竟,还藏着谁的马匹


晨曦里的这棵树,逐渐隐匿于

越来越长的暗夜。悄然卸下行囊的人

骨殖清亮,宛若照夜的灯盏——

是有多久没有想起远逝的亲人了呢?


能叫我们乳名的长者已经不多了

面对这个越来越寂寥的人间

只能说出——

人世繁琐,删繁就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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