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杰·索木东：舟曲笔记（组诗）

舟曲

秋天剩下最后一丝斑斓

拨开雾岚就能看到路了

拨开生死和轮回，依旧不能

在石头上刻下鲜活的生命

层峦叠嶂。两岸通明的灯火

突然就消失在逶迤的群山里了

拐过一条窄窄的街口，就能见到

那个倔强的耄耋老人临水而居

几枚无花果挂在枝头

湍急的龙江，就有了倦意

居斯

沿途的柿子和石榴逐渐红了

我们从四面八方赶来——

居斯，居斯，高处的村庄

被一场古老的祭祀庄重地唤醒

四野的庄稼都已颗粒归仓

大地再次裸露收割后的疲惫

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是很远

等在垭口的兄弟却已年逾不惑

一盏灯可以点亮暗夜

却无法开启内心的无明

老屋里再次挤满熟悉的面容

——在这个孤独的人世

我们尚能如此齐整地

诵念那些古老的颂辞

八楞

苍山若黛，一些树已经发黄

一些人正在越走越远

拐个弯就能抵达的

是爱人的村庄

八楞，幽静的山谷里溪水潺潺

暮色里的古寺传来隐隐梵音

色彩斑斓的雄鸡正在门口踱步

千年翠柏焕发碧绿的新枝

斜阳西挂，宛若脸谱的岩石上

隐现先贤的面容——

“日子过得真快啊！

那时候你还只有桌子这么高。”

唤着她乳名的长者满脸慈悲

所有的时光，开始倒流

曲告纳

一场大雪，过早落在青藏的八月

一场洪水在甘南以南肆虐

松动的坡体，接连跌落马路中央

我们要去的地方，仍旧没有方向

北方的天气，说凉就突然凉了下来

庚子年的处暑，又能拿什么

最后完成，颗粒归仓？！

满地的泥泞被四方的温暖铲除

一个人，默默等待

雨过天晴，把骨缝里的

所有水痕，仔细擦干

两河口

一条岭能分出南方和北方

一条江，可以分出舟曲和白水

穷尽半生，却很难分出

人心的丑恶与慈悲

在宕昌，在官亭，在两河口

古道豁然开朗，行人来往若织

摸着左手无名指上

您留下的这枚银质戒指

几点星光就在天际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