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杰•索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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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在甘南听雪
初成的眷侣，身着盛装
在古老的仪轨里结伴而行
拜认四邻八庄亲属的家门
年近七旬的母亲，依旧
用一些残梦预兆着晚年的琐碎
2800米的卓尼普，从远处归来时
满天的星斗依旧高深莫测
更多的时候，我喜欢深居简出
一片雪在老屋檐头落下叹息
一壶茶熬出生活的苦涩与甜美
隐约的爆竹遥遥传来
心底的那只猛虎，已慢慢调息
立春了，北方的天空
还会有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沉默的大地，时刻提醒
在春天真正到来之前
脚底下暗藏的每一片冰凌
都足以，颠覆我们
卑微的一生
正月初三，祭祖随记
喜欢站在山梁上仔细端详整个村庄
厚厚的积雪覆压着四野
沉寂的山神林安坐于群山怀中
父亲坟头的杂草已经比较茂盛了
想聆听坟茔深处的话语时
总有密密匝匝的荆棘
伸出尖刺把我拦下
很多年不去点燃鞭炮了
散落雪上的纸屑，醒目若血
多像我们炸碎一地的梦
——有时候也在想
如果有一天，亲人们都离开了
这个山村，于我还有什么意义？
壬寅元宵随记
璀璨的烟花接连绽放在长空
倘若能够穿越暗夜，隐秘大地上
依旧深锁着人间的罪恶
再一次逃离宿醉的村庄时
还是没能带走，母亲的悲伤
满身的火炕味似乎已经散尽了
四野的草木继续探出新鲜的头颅
满目皆是嫩绿的清香——
还有漫长的几十年，足够
认认真真地思考剩余的人生
春天，真的快要来了吗？
雨水
一场又一场大雪继续落在青藏高原
你所说的春暖花开如此遥不可及
草木萌动的日子
总会让人感到困顿
而更大的困顿，来自北方大地
和大地上，尚未解封的灵魂
初春，路过湿地公园
阳光正好，沿着黄河走了走
向阳的地皮已经有了浅淡的绿色
歇阴的角落，污浊的惨雪
宛若大地难愈的顽疾
两只洁白的肥鹅肆无忌惮地大打出手
三尾虚弱的锦鲤挣扎于搁浅的泥潭
这些，似乎都不该是春天的样子
我们的愤怒和怜悯，仍旧如此无力
绿化室，维修室，治安室，盥洗室……
能够目及的一间间屋子
门锁紧闭，讳莫如深
仿佛深藏着，北国之冬
最后的秘密
柏木
苍柏生于岩上，耐寒，孤绝，坚韧
足够对品质的最好赞誉
在藏地，更喜欢柏木制成的家具
色黄，质细，气馥，耐水，不易腐
符合对牢靠生活的所有向往
壬寅年春天，身体康健的母亲
要求给她提前准备寿棺——
家乡草木繁茂，禁伐多年
珍藏已久的木方早就有了陈色
在这个仓促的人世
如果生得平安，活得自在
又能坦然面对死亡的话
是否就是从容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