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杰•索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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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1
起风了，风从黄河两岸吹来
湿地公园的壕沟又深挖了一次
黝黑的泥土裸露着新鲜的伤口
一会儿就龟裂了。肥硕的鲤鱼
挤在泥潭之中，延口残喘
每一口投喂，都会沸水般滚开
所有的花都开得疲惫无比
这个春天，说结束也就这么结束了
我们的栅栏，还没有从心中
一根一根拔去
2
傍晚时分，狂风大作
天突然就暗了下来——
我两手空空，无计可施
甚至来不及点亮一盏灯火
暴雨会骤然而至吗？
这个五月，干燥的北方
风，始终停不下来
成排成排的树都朝一个方向葳蕤
有人在檐下说，等风停歇
我们都得离开
低空穿梭的那几只银燕也不见了
世界，只剩下混沌的未来
与子书
想起西藏，想起路上
想起我带着你穿越念青唐古拉
金色的哈达献给大地上修路的人
白色的哈达，献给更加辽远的长空
风突然就停了下来，一缕桑烟
预言一般，升入虚空，悄然散去
一些话语就更没必要说出口了
最后的救赎又会来自哪里呢？
余生漫长，缓步徐行仍是一种奢望
我们还得继续仓促地告别
亲眷，朋友，和每一位错肩而过的人
甚至，都来不及提前备下
泪水，鲜花，棺木，酒杯，香案
和一件件御寒的衣裳
而遗忘已经提前抵达——
天气是越来越暖和了
封锁世界的坚冰也在逐渐融化
那么，在每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
还能面朝北方，面朝自己
面朝那些轻轻浅浅的过往
随手摘下，墙上的那片光阴吗？
致青春
陪着你走，到不远的地方
拐过街角就是熟悉的灯火
有些人，把故事摆在桌面上离开了
有些人还要在喧闹里逗留很久
十步开外，就是蠕动的黄河
沉默，寡言，多像我们的父亲
蹲在背阴的墙角，抽着烟卷
守护着，坚硬的生命里
最微不足道的那缕阳光
沉疴难愈的春天终于结束了
北方大地，需要一场
酣畅淋漓的大雨
记梦
暴雨密密匝匝浸泡着天和地
一堵又一堵的老墙接二连三地倒塌
遍地爬行的丑陋之物据说是不祥之兆
大哥，我们挤上去的客车如此局促
又能承载多么广阔的远方？！
多年以后，归去的路是越来越宽敞了
出走半生，亲人们大多长眠于黄土
坐守一座干燥的城，只想慢慢走出
泥泞的记忆。我的孩子
绕过肮脏的街角，不愿让你
太早知道，人世的丑陋
生辰
栖居的城里，鲜艳的花朵
都接二连三地开谢了
整个夏日，就只剩下疯长的葳蕤
一场薄雪落上甘南的枝头
背靠老屋的那株李子树
花瓣渐稀，又苍迈了不少
老人们从拉卜楞带来庄重的礼服
五月，我的亲人都将迎来生辰
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足以让我们忘却，漫长的冬季
曾经历涉的寒冷与凄苦
风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吹着
多年以后，在这个温润的人世
还是不愿费尽心思去甄别
一缕笑容背后，究竟是
真挚，还是虚妄
五月
倾覆尘埃的生命无力救援
肆虐人间的苦难举手无措
一场冷雨后，牡丹都凋谢了
带着紫斑的玉色叶片沾满泥泞
宛若陈旧的血渍。五月已至
我们空余一具皮囊，两腔怜悯
人生却已走完了大半
如果时光再温敦一点
待我归去——
垒土为灶，举杯林下
把鸟滴、涧鸣，遥遥传来的喊山声
和近旁的这只虫豸
颤动翅翼的所有美好
一一唤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