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杰•索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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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文学》2023年第11期
三星堆
河流日益温顺，积沙逐渐丰沃
铲齿的象，六齿的象，漫步亚洲大地的象
陈群列队走进一轮赤色晚霞
北冥之鱼，南海之鲲
东方之龙，西域之鹏
巨大的生灵们滑翔在天空下
勾勒出一个辽远的世界
陶罐碎于井口，青铜深埋地底
狩猎者，耕作者，缧丝者
占卜者，祭祀者，铭文者
和手握权杖者一起走出群山时
平原上的风就舒缓了下来
之后百年，千年，万年，亿年
稼穑丰满，城池牢固，文字圆润
牲畜和家禽豢养在安静的檐下
那些纵目的人，隆鼻的人，阔唇的人
戴着青铜和黄金面具长眠于地下的人
就在一棵棵倒伏的神树底下
棱角渐平，面容模糊
愚钝的人类，彻底缚住了
天马行空的手脚，通达天地的灵性
碧峰峡随记
白鹿豢于榄外，鹰鹫蹲踞笼中
雄狮，猛虎，熊罴散漫于车道两旁
偶尔乞怜几块肉糜。满山坡的绿孔雀
翎羽凋落，毛色暗淡，神情木然
惟有漫山遍野疯长着的翠竹
郁郁葱葱，气节如云
或枯坐，或踱步，或啃食，或嬉戏
豢居一隅的古老熊猫，慵懒，乖巧
人畜无欺，黑白分明——
深谙于这个人世的高贵与混沌
剥笋裂竹之间，确实已经无处听闻
食铁之兽的切齿之痛
立秋了，这场雨下得淅淅沥沥
青衣江的水又涨了几分
远道而来的志勇兄啊，人到中年
我们的絮叨，只能如此琐碎
都江堰听涛
用五万多个步伐丈量过的青城山里
打着绑腿的那个道姑正摊开半院玉米
绕过呢喃的忏声，绕过温软的蜀音
有那么一段路程，我和十三岁的少年
走得有点陌生，迷惘，反复和艰难
用两千二百多年时光构筑起的都江堰
远处的群山依旧勾勒出千层烟雨
脚下的岷江仍在涵育着万亩良田
——如此美好的图景里
悲悯的人啊，为何还能听到
有一种坍塌撕心裂肺地响起
午后的望江楼
崇丽阁还在，浣花溪还在
绕过一段红墙，几幢老屋
满园的翠竹郁郁葱葱
足以撑起闹市一隅的幽篁
那座虚构的井台和坟墓近旁
一只肥硕的灰鼠跃过脚面没入丛中
手握素笺的温婉女子
已经不能，带我们梦回大唐
秋日盛大，蛰虫曼吟
即便身处这样一个朝辞夕达的飞速时代
远道而来的人，依旧不愿讨论
叶落归根，或者客死他乡的话题
原刊于《四川文学》2023年第1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