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笔记（组诗）

《民族文汇》2024年第四期 

西行秋天

秋深了。朝阳，或者夕晒

都会努力向着屋内攀爬

这是冬天来临之前

辽远的北方，应该拥有的温暖

半片明亮的黄叶悬在书橱上

无人能够拒绝万物的衰退

一缕温润的微笑浸润到心底

脆弱的时光，慢慢就有了庄重

——伫立西域刚劲的风里

才会发现，想象的长度

永远无法抵达历史的纵深

整整半辈子了，那么多到过的地方

都如此雷同。过去好几十年了

所有遇到的人，都如此良善

乌鲁木齐的午后

说好的那场雨始终没有落下

愈来愈空旷的西域

浩浩荡荡的秋风里

每一棵树，都叫顶天立地

每一片叶子，都有一个明亮的名字

大巴扎的灯次第亮起来了

那个远离家乡的人，突然听闻

一场大雪已经落在了高处的山巅

公元一世纪的造像有着俊美的面容

从岁月古老的纵深处走来

最好的言说，就是沉默不语

吐鲁番的阳关

葡萄架卸下了繁重的果实和叶片

晾房是空的，只有风和思绪

偶尔会从土坯的中间穿过

坎儿井的水就这么清澈地流淌着

在地表以下，一如西域的历史

安西都护府是空的

走在古老的土城中间

时光就像一抹沉重的思念

高处的洞窟里还有残存的雕像

而我们已经迟到多时

这个季节的吐鲁番是热情的

这个季节的火焰山是清朗的

年近半百，也算经历过一些时光

似乎就不用急着翻越

远处的高山，和近处的执念

高大的风车在夕阳下缓缓转动

所有的时光，都慢了下来

手握的这块陨铁，温润若玉

来自遥远的天际

说起天际，就会想起朗月和星辰

说起那些温暖的话语

整个秋天，就开阔了起来

作别西域

和那些俊郎的面孔挥手作别

带着灵性的文字

又要回到最柔软的村庄里去了

一场大雪正在不远处慢慢靠近

带着温暖的记忆

就要回到最柔软的心里面去了

原刊于《民族文汇》2024年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