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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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霍尔藏香告
金黄的树叶的节日
经幡飞彩，白塔入秋
盘旋的鹰，象扎进
梦里的一块黑石头
一个藏家姑娘的背影
和打着响鼻的红马驹
在草原深处
将我的回忆一劈两半
2、晒经滩寺
风在曲奥乡晒经滩寺
学会了选择良辰吉时
秋天的午后，掀起了
一个转经筒喇嘛的红袈裟
经幡呼啦啦
摇响高立的榆木树杆
满山的红叶
把寺院香炉里升起的青烟
染成红色、黄色
或者岩石的赭红色
对于那从高山
奔流而来的大夏河水
风会让滔滔之声
在山门前归于沉寂
有时，风也会吹动佛珠
却从不吹落佛珠上的月光
3、日落大荒
如神明持一盏油灯
慢慢走，衣角兜住灯芯
终究归于寂灭
水流不滞
在黄河首曲
轻声唱和的拉伊
混沌于波涛滚滚
一匹河曲马
浴火而飞
将巴颜喀拉的冰川
和约古宗列的霜雪
一股脑儿抛向虚空
“黄河斗水，泥居其七”
时光之刃
被流淌的黄土高原
又一次锻打磨亮
4、河源暮色
牧人眼里没有夕阳
他靠耳朵聆听暮色
如果不是
那些黝黑的油木电杆
或者起伏的丘陵
阻挡牧人的视线
他那匹大个子黑马
就会一直毫无遮拦
奔向火烧云
并融化在那里
有时，紫色的马先蒿
蓝色的雀翠花
金黄的赛钦
也会抵御从地平线
倾流而下的晚霞
当白云渐渐凝重
天空就失去所有的翅膀
老鹰不再飞来
只有脱毛的兀鹫
在草地笨拙地走来走去
有那么一会儿
牧人听到骚动
是牦牛群正涌向
圈帐的篱笆门
和梳理酥油草的小溪
尘土携裹牛粪尿骚
和龙胆花的味道
夕阳早已落山
抑或跌入长河
抑或滚落深谷
这在牧人看来
都不重要
他的草原
他的暮色
是一头奔跑的黑牦牛
是一条蜿蜒的月亮河
牧人眼里没有夕阳
他只靠耳朵聆听暮色
比如击打大地的鼓槌
比如牵引黑夜的呼麦
5、月光和翠雀花
卓玛，昨晚的月光
从松木小窗溜进阁楼
是落在了你的枕头
还是梳妆台上
那些还没来得及
溜进去的月光
小心拨弄着
你采摘的翠雀花
小小的蓝色花瓣
小小的蓝色蜜香
小小的蓝色琴弦
小小的蓝色心事
卓玛，我一直想问你
那一夜，遗落在你梦境里的
到底是蓝色的翠雀花
还是跌落窗前的那一地碎银
6、草原之冬
风口崩裂，知合玛
在白杨林时隐时现
风雪抽打插箭台上
高立的榆树木桩
阿克强巴在河边的
青石上磨刀子
河水结冰了
青石头结冰了
阿克强巴手里的
刀子也结冰了
7、我想会下雨
一只马蹄印
陷落雪中
另一匹马
已变作白马
我想会下雨，雪水会从
阁楼的屋檐滴落
可是，夏天的风
离知合玛还有一个花季
太阳出来了，让阳光
去温暖苏鲁和格桑
让盘旋的鹰
拉近山岩和雪线
我想会下雨，这得等
插箭台上经幡响起
我想会下雨，这得等
雨水从阁楼屋檐滴落
8、草原夏夜
每一株酥油草
总想在一夜长大
每一顶帐篷
总在星空下闪亮
月光拨响三弦
星星抖落萤火
篝火映红久别的脸庞
锅庄激荡年轻的心扉
今夜，我们相聚
唱起拉伊，赞颂爱情
我们的胸膛里流淌黄河
我们的眼睛里洒满星光
那河水是阿爸的酒歌
那星光是阿妈的谣曲
今夜，我们相聚
唱起拉伊，永不分离
9、阿木去乎
那一年夏天
骑着自行车
去阿木去乎
那里有金瓦的寺院
松木的阁楼
还有漂亮的姑娘
我们躬下身子
把脚踏踩得飞快
穿过白帐篷黑帐篷
在热闹的集市
我们一起摁响车铃铛
传来了姑娘们的笑声
10、安多草原
无法抗拒午睡的草原
梦里她的名字叫安多
另一面草坡上
牧人牵马而立
知合玛，赭红色的山岩
海螺，彩色的经幡
阁楼的门打开了
松香扑进午后的阳光
雨后泥泞，天晴了
聒噪的白杨林
大地在调色板上不停地涂抹
金黄树叶的味道
一匹红马驹奔来
把所有色彩全抛向天空
11、阿依拉姆桥
昨夜梦里
我又见到了索朗姆
她酥油般的歌声
流过阿依拉姆桥
我们俩走向黄昏的村庄
那匹大个子白马跟在身后
她牵过的缰绳
散发翠雀花的芳香
这样的回忆
定格在一个梦境
恰如阿依拉姆桥下
流淌不止的河水
12、索朗姆
索朗姆，你是不是不小心
碰响了腰间的银钩
黎明在奶香中到来了
索朗姆，你是不是不小心
打开了牛羊的圈帐
草场响起了晨牧的歌声
你的大眼睛大
你的红脸蛋红
你挤奶的微笑酒窝甜
这新的一天到来
像你黑辫子上
我给你编的花环，索朗姆
13、情歌
格桑花开了
酥油草一眼望不到边
夏日里凉爽的风
将林间的歌传出来
唱歌的姑娘走出来
花草也随她舞蹈
她的大摆裙子
如露水中的花瓣
山岗上经蟠飘动
一条小路通向村庄
明亮阁楼下
大头狗微笑迎接她
但愿冬天早早到来
在暖暖火塘边
和她谈起这段记忆
谈起她的村庄和家人
14、黑错地方
长角羊，长角羊
飞奔飞奔
蹄音落处
雪山草地
阿爸，你的酒歌
赞美家乡，歌颂友情
如山泉醇美
如雪山纯洁
阿妈，你扯起彩线
绣出洁白的海螺
绣出金色的赛钦
绣出一生吉祥如意
姑娘啊，蜜蜂嗡嗡
请你驻足等待
让我的步履
在途中与你相会
15、土门关
黄土崖，古城墙
那些守关的人
习惯把命拴在城门上
夜里，他们变得很轻
风一吹，怀里的家书
就会像月光飘起来
那些流浪
关外的锋利石头
一直在大夏河里
水会切割时间
也会切割
锋利的石头
天空褪去白云
将湛蓝湛蓝的色彩
泼洒在静默的白塔上
16、大夏河
铁锅里熬煮：
桑科草原，拉伊
石板路，马铃铛
酥油和糌粑
茶碗里照见：
女人采茶
男人炒茶
脚户皮袍上的月光
17、五叶梅
我心归处，是关门外
自仙界下凡的五叶梅
不与花树争高下
不与劲草比坚韧
花香是她立身扬名的法器
有缘的相遇虽只一面
却如宝剑伴皮鞘一生相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