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村的那些日子（诗组）

驻村的那些日子（诗组）

1、驻村的那些日子

时间，没上闹钟，不用上闹钟

风声雨声虫鸣声

立春立夏立秋立冬

时节的每一声响动每一个眼色

庄稼人比时间起得更早

一天可以很长

一岁可以很短

泪花和笑颜，雪花和阳光

盛满春华秋实

演绎着童颜白发

季节的枝稍

山花开过，雪花飘过

背风的树杈里

小鸟和庄稼人一样

可以疲倦，不可以病倒

山风，多动轻狂

吹走一弯弯月牙

掀翻一盏盏落日

天荒地老，说不完的故事

记录在，村后老树的年轮里，和

挂在农舍檐下的犁铧上，以及

驻村干部的日志里

2、那个冬日正午

那个冬日，正午

吃过早饭，抓一把山风装进茶壶

村委会的院子里，弥漫着阳光的香味

高高的旗杆上，红旗正在等风

村书记贪婪地吸着水烟筒，发出夸张的声响

一群黑山羊打门口走过，咩咩声叫向远方

后面，一只黄狗追赶着一只白狗

两株百年大青树怀抱一群山雀

合着风声，不厌其烦地教它们唱歌

村旁，白色的墙面和红色的顶檐

勾画出，明德小学的简笔

学校的广播里正唱着

——社会主义好

阳光正暖，回屋拿出一本书

翻了几页，书中

没有仓央嘉措，没有鲁迅

没有莫言，也没有风月

是一本种养殖科技书本

正要往后翻，忽然一阵人语响

抬眼，门口一群办事的群众

向我投来，一片片煦暖而信任的笑颜

3、诗和远方

拖着沉重的脚步

蜗行狭僻乡间

掀开每一道晴雨晨光

踩碎最后一缕如血残阳

灵魂在镇 村 组 户间流窜

没有传奇，不分季节

希望随时可能在泥土中破壳

无奈每时可能常客般来往

一切归于平凡和忙碌

诗和远方不再浪漫

不厌其烦的政策宣传

繁琐细碎的思想工作

一摞摞产业发展的表册材料

你来我往的辩论争执

眼与眼的交流，心与心的对话

直到

我说了，你信了

我行了，你做了

诗和远方，沉淀了

4、山村老妇人

村旁的小坝塘

如喝醉酒的庄稼汉

把一整个午后的阳光

都倒入土碗里，恣意品尝

老妇人手把锄头走向村口

哒哒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回响

她的头上黑白分明

黑色是黑布头帕

白色是露出头帕的絮絮白发

一条黄狗摇着尾巴跟在后面

村前的地里，油菜绿得心疼

叶片上折射着天空的蓝光

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

油菜苗棵间，杂草茂盛

不远处的山腰处

喇叭声飘出明德小学的院墙

“学习雷锋好榜样”的歌声

被山风吹得很长很长

老妇人愣了一楞

“哎，孙子要到星期五放学才得回家”

声音只有老妇人和身后的黄狗才能听见

老妇人佝偻的身躯走向油菜地

“噗噗噗”，几只鸟儿从苗棵里飞起

黄狗一跃扑向鸟儿的影子

黄狗的身后，一绺油菜躺平

5、冬日山野

时光深处

把日子过成稻草，扭成绳结

不小心踩了冬的脊背

马牙霜被稀泥封印

小河瘦得不成样子

在大山冰凉的血管里，脉脉流淌

乍泄的天光下

一只孤鹰，掠空而过

在冷色的土地上

勾画出一条灰黑的简笔

尽头，一只兔子使劲蹦哒

远处，三声狗吠

被岚霭压得，比山坳里那院瓦房还低

过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6、果      子

曾经是一串灿烂的花儿

在荡漾多情的风里绽放

把春天打扮得媚惑而妖艳

不因惊世容颜而贪恋春色

不为蜂蝶诱惑而流连忘返

在一个雨后的黄昏

随风零落

蜕变为一枚羞涩青果挂在枝稍

经历了惊蛰的响雷

沐浴了谷雨的滋养

蓄足了小满的积淀

不因害怕掉落而选择不成熟

直到那个炎暑的盛夏午后

你把整个季节装进通往城里的车厢

化为一叠叠钞票

装点果农的笑颜

7、盼      雨

昨晚

太阳掉进干涸的泥潭

变成一只青蛙，鸣了一夜

蛙声很响很疼

比风更响，比脱水的禾苗更疼

农人没能睡安稳

在梦中挑了一整夜的水

今天

三尺厚的阳光

又铺满三尺厚的黄土

危险的气息，压弯挑水的钩担

小马鱼在淤泥里苟延残喘

屋檐下的大黄狗，长伸舌头

对着远处的路人叫了几声

又是无雨可落的一天

在成堆成捆的阳光里，使劲抬起头

天上没有一丝云

空中恍惚飘过，一排鸟儿们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