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双沟

阅读双沟

范金华

记忆中，年少时的双沟就是一杯酒；随着时间历久，越看双沟，越像是一本书；一本集人类生命起源、繁衍于一部的鸿篇巨著。

想细细品读这部书久矣。于是便想起在双沟酒厂负责文化宣传工作的陈家声先生，相约想去双沟走走。

家声兄先领我们沿着淮河边散步。七月，是淮河的汛季，急浊奔流的河水，像连绵不绝的马群，争先恐后地嘶叫着涌入洪泽湖湿地。那雄浑壮阔的气势，既震撼你的心灵，也陡生你对大自然的敬畏。

一边是急浊奔流的河水，一边是一墙之隔的酒厂；我们不仅目睹了淮河的雄浑壮阔，也似乎嗅到了双沟美酒的醇香。

我们一边沿着水边散步，目视远方，寻找美的风景，一边听家声兄述说淮河与双沟醉猿的故事。

一行人中，家声先生年龄较长，也是老文友。虽尊姓大名与他的诗歌常见于报刊，但谋面甚罕；偶而见面，也没有生份之感，都称他家声兄。

为了让我们能一览淮河与洪泽湖湿地的美景，古镇双沟的全貌，家声兄带领我们乘他们厂区办公楼的电梯，直达楼的最高处。奔流千里的淮河到了双沟，融入了洪泽湖湿地。等你一万年的古镇双沟，用她醉你的温柔，用她醉你的梦想，用她醉你的雄壮，等待你细细去品尝，等待你细细去品读，等待你细细去想象。

于是，我想起了家声兄的《尅酒歌》：那雄浑粗犷的词曲，那温柔委婉的意境，完美地诠释了酒的力量和美的向往。听完歌，我给家声兄打赌：若请杨洪基上央视春晚唱此歌，你和双沟一夜就能红遍祖国大江南北。

歌词说：这里的妹子水灵灵。

这里的妹子不仅水灵灵，这里的妹子酒当水喝。接待我们的晚宴上，酒厂的一位车间负责人，据说是家声兄的表妹，听说哥哥来了要好的文友，特地过来敬酒。全桌十二个人，每人一杯，不包括她主要接待业务客商的那一桌，我们是第三桌，每人一杯，少说她也是三十多杯下肚了，斤把酒啊，这还不算她主陪的那一桌，重要客商还要用酒壶喝。她边喝边说，侃侃而谈，给人“企业家，文小姐”之感。

酒量就是能量，家声兄有一个能喝、能说、能干的好妹子。

这里的妹子不仅水灵灵，几百年前就有改革创新精神。明朝万历年间，双沟镇上有“东沟大曲”和“西沟大曲”两家酒坊，为了整合资本，壮大企业，一个生得不仅如花似玉，而且聪明伶俐，名叫琼妹的姑娘，将“东沟”与“西沟”合并为“双沟”的故事，至今仍是双沟街谈巷议的佳话。

这儿的女子也跳广场舞。这儿的广场舞不是现代舞，是土生土长的“拉魂腔”。道具是用竹竿扎成船或手推车的骨架，然后用红布、扎花等加以装饰。船曰“旱船”，女子撑船心，船头一男子拉纤，船后一男子撑篙；花车是女子驾车，男的拉车。唱腔和我们老家的柳琴戏一个腔调。伴奏乐器也是二胡、大胡、笛子、哨呐和打击乐器等。在八十年代初，电影电视没普及之前，这种戏就是我们的文化大餐。遗憾的是，这种戏现在在一些地方早已失传，能在双沟看到倍感亲切。我倒觉得，不是双沟人不够现代，而我们应该感谢她们，将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家底”传宗接代。

这里的汉子够朋友。

记得我父亲的一个战友就是双沟人。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上初中的时候。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父亲一大早就从二十多里外的单位骑车赶到家。车上带着鱼、肉和酒。母亲说，不年不节的，这是干嘛？父亲说，抓紧准备，一会要来个战友。

父亲忙着打扫整理客厅的卫生和清洗酒具。

母亲清洗鱼、肉准备下酒菜。

我就抱柴草准备帮母亲烧锅。

公鸡叫了几声，大约中午了。一个个头高矮、胖瘦与我父亲差不多，穿一身旧的绿军装（没有领章），戴着旧军帽（有五角星）的三四十岁的男人来到我家。进门就喊：“良富哥”！父亲赶紧从屋里出来，“来啦兄弟”！两人就抱在一起。父亲特别开心。

母亲炒好的菜，我就往他们喝酒的桌子上送。当我送上最后一个菜的时候，他（父亲的战友）说：“小子，来陪叔叔喝一杯。”父亲说，“把你妈也叫来。”

我坐下来才发现，桌子上有两瓶酒，酒瓶上贴有扑克牌大的一片纸，纸上印有“双沟大曲酒”五个红色大字，字的上面有个圆的蓝色图案，圆圈里是一高一矮两座山。父亲说，“这是你士成叔从双沟带来的好酒，敬他一杯。”我从没喝过酒，有点打怵。士成叔说，“来，小子，好男儿要对酒当歌！”那是我人生喝的第一杯酒。

至今我记忆犹新。双沟到我家一百多里路，那时交通不方便，我不知道士成叔是怎么带着那些礼物到了我的家。

这里是中国的酒源头。

在双沟酒厂老厂区的一面几十平方的墙上，龙飞凤舞地写满了中英文的人名。“这是来自世界各国一百多位考古专家学者手写签名的真迹。”家声兄说。

上个世纪一九七七年，考古专家在双沟发掘出一千八百万年前的猿人化石，经过考证，这些猿人将熟了的果子藏在洞穴里。日久发酵，流出的果汁成了酒，他们因饮“酒”过量而醉倒在这里。这一醉不醒，就成了化石。它们便被命名为“双沟醉猿”。“醉猿”的发掘，论证了双沟地区为一千八百万年前的“古生物进化的平台、孕育人类的胎盘和自然酒起源的地方”，使古老“猿猴造酒”的神话传说得到了证实。

这种神话在双沟继续演变，一九五五年，在新中国第一届白酒评审大会上，“双沟大曲酒”获全国第一名。

双沟因水而生，因酒而名；水是酒之血，酒是水之魂，曲为酒之骨。曲，从麦、从米、从文。一麦、一米、一文，双沟就是一部书，一部值得细细品读研讨传承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