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不是河河
万物皆有影子。雨从天空坠落
扰乱湖水秩序的白鹭,在帐篷的左侧
孤独在此刻完美
律师并没有带来好消息,他说你拒绝供出上游
“为什么?以命相抵……”。扔出去的石子
在湖水上跳的速度,从快到慢最后沉底
“它那么喜欢转折,使它一直无法完整地
看见自己。”
律师读胡弦的诗,声音被雨抵消了一大半
建盏空空御茶。湖面瘢痕稠密
“我决定了,离开这里——”
律师紧闭嘴巴的侧影,烘托雨中的忧伤
请代我去看她,成为她岁月的除锈剂
沙河妖娆。接纳了我的抛弃
◆体验沙河
事实上,我一直想要成为沙河
污秽、不堪、肮脏、野草丛生……
“不明白,你想要成为这里的哪一部分呢?”
你问时,落日正在超度石头桥
我们在合欢花旁滞留,把我的诗送给扫地的女生
你说你崇拜松柏,松针扎破你的手指肚
“这就是佛的恩典——”
直到有一天,柿子把橘黄色的自己拉下低处
你说你似乎懂了,我想要成为沙河的哪一部分
看着我摇头你说你愿意继续等待
山楂、核桃、莲藕、黄雀、麻鸭、老电话亭……
我们每路过地方,你就想要找出一种贴近的理由
后来,我们坐在栈道上
风把沙河的水吹皱,菊花在我们左侧窃取秋语
“淘沙的沙河——”。你拨动河水
倒影中的世界,乱得犹如一枚假币
◆告别是没有内容的陶罐
不忍割裂的事物终究没有逃过刀剑。在越来越黑的湖水中练习逃脱术,总会有更多的碎片
制衡术附体在开窑的呐喊的拖长的尾音……
“既然无法忘记,那就打碎吧——”,借着夜色
感叹词修出一条同往泥水的通道
我打开的每一种事物里都有你拉下的毛刺
所以,我终究是要放弃了
陶罐、窑址自己记录窑变的影像
发现,我与中介约定的日期那么熟悉
我们从十年的光阴验证各自的悖论,但是
当我签下新的契约,天国中忽然有黑色的东西
在西天拜谢。那么模糊却又那么清晰
犹如我们共同拥有过的
那只粗瓷大碗——
◆我的情人是个木工
木器厂拒绝以匠人自居。圆木堆积如山
雕刻师喜欢喝酒,雪花啤随着他的刻刀
揽日月入胸。以巫山为媒介的屏风
等着不同的皮肤,找到对的答案
“樟木箱子的铜扣在第四组”
“我为其安装铜锁——”
声音令春风开花。香樟树下
不知谁编辑好只有两个人懂的密码
“我是第一公司的法律顾问——”
多年后有人在微博上留言。口音中拖着长长的鸟尾
就像我们在木板的两侧,猜测木纹的暗语
只是雷声太大
颠覆了发条请求除去铁锈的口令
◆词语不像他们指涉的东西
油菜花傍身的黄金屋,涉猎短暂
关于篡位的谣言一天也没有停止
只有大海自顾自的翻卷着,摔打着……
我行走的道路模糊,凹陷处的沙砾
在等一阵风,拯救或者谋杀都需要雷霆手段
我想要摆脱的东西,割了又会长出新芽
看起来低贱的事物恰恰养活了尘世的一大部分
跳进词语的陷阱后,才发现光秃秃的崖壁上
长满白色的蘑菇。特别是下过雨之后
辉煌得仿佛是童话里的王国
◆中年往事
“她死了——”,来到草原后
被不知名的蚊虫围困,特别是没有月亮的夜晚
星星也学习鹦鹉,不肯落在屋顶上
荷花在很远的地方,人工湖里长满绿藻
甚至白鹭都带着脚链,仿佛细小的强迫
两个打网球的孩子,带着城市的梦魇撬动野蛮的杠杆
我独自整理空马厩,想象自己像马一样的嘶鸣
让阳光从孤寂狭窄的缝隙,在白色的墙壁上随意投下一些什么
那时,我恰好坐在干燥的马粪堆上
向下游伸出嫩牙
“有必要吗?死亡已然在伸手敲门”
那些新生的野草在我的周围狂欢,在人们口中的明媚中
没有人知道,深镜头背后狼群伸着舌头
赤裸裸的释放血淋淋的饥饿——
那些颂扬草原的镜头缩回黑色的塑料壳中
我的手呈现的蓝
很像是游戏中的长枪
打出的子弹飞进躯体,站立的姿势
犹如叮当作响的铁锹——
◆仿佛麻雀
致力于打破局限性,包括恐惧
威胁出没的地方,绿草轻得流油
也经常把热爱倾注在天空,以细长的电线
为摇篮、为塔、为云梯……
空有空的悬念。看着人们在南锣鼓巷的地铁站
一涌而出。空格处填写着万般不确定
似乎没有人把麻雀作为置景的理由,忽然飞入的样子
仿佛是一些诗意忽然闯入,给空镜贴上金箔
声音在钥匙链上跳舞。忧伤借用酸奶盒
重组天国秩序。当弹吉他的男孩
扰乱了前方排队的人群,随麻雀们而来的孤独
在五月的天空反刍,音符飘荡
仿佛偷渡的铁鞋,坐拥街头的空
◆酒殇
好酒多年。和辩证法辩论了多年
伦理学上酒深藏饕餮。从粮食中提炼出的事物
带着与粮食无关的光环。秦琼的酒、王维的酒、孔乙己的酒
都是辩证法的酒。别在史书的腰间,一晃多年
好酒多年。与自己对立了多年
村口不敢挂幌的酒坊如今站立在闹市区
从粮食里走来的诱惑反过来诱惑粮食。桃源三结义
陈桥兵变、玄武门的当年明月
装在各自的圣坛里,漏一滴
就开一地的白菊花
好酒多年。只有父亲相信我戒了
在他的政治学里,女儿不需要甄别
或者他觉得醉了又有何妨
不过是生命众多救赎中
多了一次洞穿了眼睛——
◆宛如丁香花
清晨,丁香树在自行车铃声中醒来
阳光清脆得犹如大白兔奶糖。当我试图
离开戴望舒的油纸伞和他的江南
地铁进站的声音与拥挤的早高峰妥协
火车按时穿过公园,那里恰好寂静
仿佛昨夜失眠的漏洞
而在躁动的早晨,世界陡峭
医生、工人、程序员和公交车上紧发条
在偌大的时钟中,举重若轻
这是此刻的龙泽地铁站:许多人仿佛
同时踏进同一条河流,在虎群的注视中
过街天桥加速度的奔跑声
用咚咚咚、咚咚咚的平行线
度化半梦半醒的行人
跨过半个城市去上班的人,躲在丁香树下打卡
花朵安定的分解了她的焦虑,仿佛
抢下猛虎的粮食。她沾着丁香花的裙子
挂在衣架上,带着一首诗的愁怨
◆蒲公英外传
你在精致的屏幕上开合。苦厄狭窄
土坯在聚齐混淆、捏和、削弱……
这些构建后,渡劫才真正开始
叫陈成的青年,把花朵一瓣一瓣
贴在正面,同时把一两朵花粒投入滚开的紫砂壶里
院中的苹果树摇曳,仿佛西语诗歌中的诱惑
这里的严峻与米沃什的严峻一明一暗
纯真和宽宏被禁止入内
无论是否成器,都需要穿过熔炉
◆天鹅观止
强行把属于天空的尤物
饲养在水池当中
参观的人们偶尔也会带来星星
某些时刻,也会有月光隐藏其中
我惊奇于人们对于祂鸣叫歪曲
自由带上镣铐
祂的悲鸣配合祂的舞蹈
像是敲击一台古老的钢琴
又像是念想中那片草原
那深蓝清澈的湖水不停的在追问
“自由被藩篱圈名在固定的公园”
并且被城市里的人们津津乐道
仿佛睡了,这川流不息的参观者
天鹅这样想着,进入了另一种存在
借由元宇宙的某条大道,祂回到草原
周围有祂的父母兄弟和姐妹。祂与爱人交颈而卧
周围包裹着轻盈的粉末
——简单、原始、寂静如此盛大
逼近的死亡轻得犹如
——理想主义的闭口禅
◆白鸽行止
当祂们楔入天空
报纸上集体置换发声方式
越歌颂越孤独。我甚至怀疑书写者的真实性
特别是广场上聚集了不同的人种、制度和图腾
香榭丽舍大街的白鸽,落在旧时的廊檐上
金帐汗国的鸽哨,现在是孤烟的行宫
时间用足够多的程序还原一群鸽子
剔除光阴中的阴谋。当人们欢呼这尤物
飞过——
天空有好看的蓝,晾衣绳也有
飞过的航道也被无数种报纸赞美
白鸽,这个把孤独自动奉献给众人的傻子
让所有自以为写尽孤独的诗人羞愧
从此,和平有了特别定制的羽翼
从我的左掌心到右掌心之间
编撰特定的摩斯密码
我惊恐于钟锤停摆——
追问养鸽人月光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