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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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冬日物语
大风起于平常。玉米地割据
秸秆们团结在一起，时刻准备解决秋天遗留的丰满
土拨鼠欢愉。仿佛在嘲讽我的致死沉默
又像是另一种哲学形态，肥硕而简单
我撤下黄瓜架、西红柿架和豆角架
邻居给她女儿传授茄子杆煮水可以治冻疮
风围剿她们的方式带着不自觉察轻盈
还有什么需要说明呢
带着扇刀的牧民们，开拖拉机和坐在拖拉机的
都一样沉默。蚂蚁没有一刻停止过
天空蓝病入膏肓的慵懒，空有爱美之心
鸿雁飞过。纸鸢乱入过。飞机耕耘过
或者在等待夜晚的篝火
也或者是期待拦下所有的云，集结成
诗歌里永远落不完的雪。那时
草原又一次成为世界的皇宫
继续人声鼎沸的戏码
2024年11月4日•若兮书斋
②养马师的烦恼
体型巨大的马厩，此刻填满了光
养马师巡视了一遍，草原冬至后的下午
异象的淙淙。下马石孤傲
任凭北风摇晃光的曲谱
两只灰鸽子在房梁上卿卿我我
空旷与空旷相互纠错，填满只需要
微小的动态。风与马群相互认同
岁月灵动，除了万马奔腾还需要此刻马厩的寂静
养马师苦于说出的真相早已达成共识
（表示是驴肉的火烧中有一些是难产而去的小马驹）
但当马群奔腾而来，他依然招呼
大小摄影师们，腾飞的尘土与跋扈的马群一起
填满镜框
“我们很难看到真实的自己”
风吹原野。
一边沸腾
一边雕刻
③跳舞的其木格
我隔着墙看。她宽大的袍子经常被脏水浸湿
裤子看不出底色。当街的小孩们不是喊她疯子
就是关上铁大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乱喊一通
给自己壮胆。“你喜欢红茉莉还是喜欢紫色的爬藤”
我经常问一些复杂的问题，衡量她的智商
她眼睛大而无神，但每次看见蝴蝶都会有光
瞬间流淌——
她来我家，她看到书柜里的获奖证书
就哭了起来。“我也有，被Wyy教授给撕碎了”
她龟缩在沙发上抽泣，自己抱着自己
生怕别人进入她的世界。“我知道你并没有疯
只是在你的世界里那场强暴仍然没有结束”
时间就是这样，不是粉碎了一些什么
就是粉碎了另外一些什么
那晚，我们没有开灯
月亮的光掠过草尖、打碗花和南瓜叶子
把她颀长的身体印在浅蓝色的壁纸上，仿佛是聊斋里的女子
被喜欢她身体的导师诱惑然后抛弃
终至于只剩下虚空的肉体。然后她的世界
依然风雨飘摇，即使她的母亲看她的眼神
也像是带刀的捕快
“我只是一阵风”
“我只是一阵带雨的风”
她喃喃自语，像是逃过狼群围攻的小羊
而她的周围沼泽遍野
没有一只白鹭
④月光下的……
月光下，我读蓝花楹
大海的蓝在播放器里一遍遍拍案叫好
夜空花团锦簇。并没有人知道我这个具有蓝色皮囊的人
周围是白色围墙。野草漫漫
羊群寂静得犹如绅士。我成为自己真实的样子
散漫而矫情。继续幼年时的游戏
——给每一颗星星取名字
我喜欢的女诗人写她在南洋的邻居。写她楼上的女子
丝绸发亮的纹理。白色的月光照着她
也照着我。我自由出入于她在蒙古包喝醉的高脚杯
并且我们一同把
污秽之物
堆积起来。为一首诗故意制造痛点
和虚无的假象
⑤给南锣鼓巷乌鸦的一首诗
南锣鼓巷的乌鸦会唱歌。嗓音里尽是草原草木灰
它们在半空中提着刀片，一侧扮演绝望
一侧则是不同的火焰
我路过僧格林沁老宅时，背后的乌鸦盯着我的脊背
生怕我的脚步打断了灰色的砖瓦互相问候，对面而来的人力车
与我擦肩而过。链条嘎吱嘎吱的，很像是岁月生锈的锯齿
想起纪录片中冲锋在最前面的枣红马，我停笔
不知道什么样的文字可以突破
这飞奔而过的废墟。趁着中途休息的空档
去看了银饰店师傅手工打造的银戒指，上次来时看过的银狐戒指
依然没有打折。我询问他可否还记得他出发时的大海
“既然回不去了，不如就把这里经营成自己的海”
他说，并没有停下脚步
“上次和你一起来的男人呢？”他以问句回礼
“回去了它的家乡”。我的回答他半信半疑
万物皆被包裹着。我们谁都无法撼动
这种包裹的哲学性。我拿出写了一半的信笺
请他和他第四任媳妇签字——
“请相信爱情，与永恒无关”
他把黑色的乌鸦雕刻在银白色的手镯上
“你惧怕的正是你向往的”。他说着并给我打了对折
想起2015年的秋天，我从齐白石的故居出来后迷了路
也是在他这里聊到了他蓝色的大海
那时他的口音带着海的混浊，粗粝而斑驳
那时我也拥有某种力量，可以与我的他公用一个吸管
他的第一个女儿刚刚满月，取名叫萨日娜
那时我们都知道自己将要去往哪里
南锣鼓巷的乌鸦
也没有
这么
无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