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乡扶贫的路上,赵小楼对开车的庆春抱怨道:“这个农历猪年过得真不容易,感觉自己都快累成一头猪了。”
庆春一边开车,一面打趣赵小楼道:“哥哥说错了!猪才不累呢!吃了睡,睡了吃,众生万象,皆没有它享福。”
赵小楼改口道:“庆春你脑子灵活,还是多想想昨天局长布置的工作如何进行吧!”
一句话把庆春问得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地把车足足开出有十公里后,从嘴里憋出一句骂来:“这狗日的猪年。”
赵小楼不由笑道:“庆春你也有江郎才尽之时。”
庆春道:“适才我还笑你,你这一问,我也真有点你的想法了,还不如做一头吃了就睡的猪呢!”
赵小楼道:“政策朝令夕改,还不都是因为美帝在使坏,如今是从上到下,各行各业都受到伤害了。”
庆春道:“我不和你争执,你说原罪在谁都行,但斗争也要斗出智慧嘛!中国人的三十六计哪里去了?卧薪尝胆,韬光养晦哪里去了?那边非要打贸易战,加咱们的关税,依我说,他要加咱们就偏要减,减得一分不剩,零关税,零壁垒,羞他一羞。”
赵小楼道:“你这是气话,平时你可不是这种说法,都是被猪事给闹腾得!我理解。”
庆春道:“也是,依照我这想法,国家还怎么积累财富办大事,但做事也要三思而行嘛!不能因他一加关税,就不买他的猪肉了,明明知道老百姓都爱吃猪肉,人家的猪肉又不加瘦肉精,没有抗生素,物美价廉,一赌气就一两也不再进口了。再说不进口就不进口吧!中国人民有志气,可以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可以都去吃素,但偏要换一个有猪瘟的国家去买。世界那么大,能买的地方多了去了,这倒好,把猪瘟进口过来了,又一发不可收拾,搞的到处猪瘟横行,养猪的一个个赔光了家底,再加上环保治理,灭掉了家庭饲养,半年不到,弄得二师兄的肉比他师父的都贵,现在又要下死任务,发展养殖。甭忘了,半年前,可是咱俩带着人去关了吴五一的养猪场,拆了浅坑村养猪农户的猪圈,现在又要咱俩去说好话,请吴五一继续回来办猪场,请养猪户开养,我没那脸皮,做不出来。”
赵小楼苦笑道:“做不出来也得做啊!局长可说了,省长都是第一责任人,短期内必须把生猪的存栏数搞上去。庆春你应该有信心,只要领导挂帅,就能多下猪崽。庆春你不要发牢骚,还是用心想想咱们浅坑村的工作怎么开展吧!”
庆春听了,猛踩下油门,车子突然加速向前窜去。赵小楼连忙拉紧扶手,劝慰道:“庆春你不能把情绪带入生活中。”
庆春道:“哥,这次咱俩分下工吧!你去劝吴五一回来把他的养猪场重新建起来,我去帮建二十个养殖户,完成局长交给的任务可好?”
赵小楼眼见庆春已烦恼到了要施小性子的地步,就只好答应道:“工作嘛!你做不做都是一天,离全民达到小康生活水准也就半年多了,慢慢过吧!那天总会到来的。庆春这回你如此想,是不是心中有数了,认定帮建二十个养殖农户的工作要比劝回吴五一还简单?那不妨咱俩就试试,赌一碗马老二的胡辣汤可好?”
庆春道:“哥你的赌注还是那么吝啬,不过依我看,这工作也就值这个价,就胡辣汤吧!”
当天返城途中,提及上午的约定,赵小楼神情颇为失望,对庆春道:“我这回可能输定了,该请你吃胡辣汤。”
庆春却笑道:“谁输还不一定呢!”
赵小楼奇道:“莫非你上午抢去的扶植二十个养殖户的工作也遇到了难处?”
庆春道:“你还是先说说你的进展吧!”
赵小楼道:“我是费了很多口舌才打听到了吴五一的去处。吴五一现在嵩山的某个山头上承包了一座庙,说是为了赎罪,办养猪场时瘦肉精、抗生素害的人太多了,睡不着觉,要赎罪,再说庙里挣的香火钱比养猪都多,他何乐而不为,再也不会回来养猪了。”
庆春笑道:“不瞒哥哥,我事先是知道吴五一的一点行踪,知道这尊神是再也请不回来了,所以只能让哥哥去担这副重担。”
赵小楼佯装恼怒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心眼多,不会无故把劝回吴五一的活儿推给我去做,不过‘嘿嘿’,依我所见,你把当初咱俩带人拆掉的那二十个养猪户重新存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据我所知,二十户人家大都把院子硬化了,空闲地方养了花种了果,这人一旦过上侍花弄草的生活,你再让他把花铲了、树拔了,重新在院子里弄个蚊蝇乱飞的猪圈,一定会更难。”
庆春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我有信心,半月后让你请我吃马老二的胡辣汤。”
赵小楼“哦”了一声,奇道:“说来听听。”
庆春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闲言少叙,转眼半月期限已到,赵小楼和庆春找局长汇报工作。
一落座,赵小楼抢先做自我批评道:“局长您布置的任务我没有完成,养猪大户吴五一我没有请回来,不过村长的侄子把养猪场建了起来,存栏一百头。”
局长道:“那也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赵小楼道:“局长您有所不知,去年吴五一猪场被咱们关停后,村长侄子把旧场子买了,稍加改造,办了个幼儿园。这次劝不回吴五一,村长侄子听说新建猪场可以无偿划拨土地,他积极和我联系,又在幼儿园的旁边弄了十亩土地,拉起围墙,买了一百头猪崽放在里面,猪场就建成了。不过以我观察,这小子完全是图谋那十亩土地才建猪场的,前阵子他一直想在幼儿园旁边办个小学,土地批不下来,我料他这次是想移花接木,一年后风头过去,他会把猪场弄倒闭了,再办成小学。这事我必须向局长您汇报清楚,以免到时候误事。”
局长陷入沉思,少顷释然道:“一年以后的事,先不管他了,半年后全民都脱贫了,生猪产量也会大丰收,不在乎他这十亩地的猪场,随他去吧!他愿意办个小学就办吧!反正和养猪也差不多。”
赵小楼笑笑,见局长如此开明,顿时情满胸臆,感觉人生能得一好领导真乃福份。
局长转脸问庆春道:“庆春你是有名的刁钻鬼,很少有难倒你的工作,你的二十个养猪户可扶植起来了?”
庆春面露赧色,惭愧道:“局长我对不起您的赏识,我工作更没做好,浅坑村的原养殖户没有一家肯复养,不过我新发展了二十个养殖户,局里出钱买的四十头猪崽,一家两头分给了他们。”
局长道:“那也不错,也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庆春道:“局长您有所不知,这二十户都是咱们帮扶的贫困户,我当初认为把这些猪崽分给他们饲养,一是能起到帮扶的作用,二是诺大的浅坑村现在真的没人再愿意养猪,白送猪崽也没人愿意,除了这些贫困户。”
局长道:“你们工作的难度我是理解的,这样也不错,毕竟上面布置的工作咱们圆满完成了。”
“可是,”庆春道,“出了点差错,四十头猪如今只剩下三十七头了。”
局长脸一沉,问道:“怎么回事?”
庆春道:“贫困户刘木林家没猪圈,跑丢了一头;贫困户刘新学在一只手的棋牌室赌博,把猪崽输给了外村一头;贫困户吴栓柱说他家的猪崽死了一头,想着把猪崽给火化掉,烧着烧着没忍住,让我去看的时候,一家人把猪崽啃得就剩骨头架子了。”
局长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能把工作做到这个地步,你们已经很不容易了。听说你俩为工作的事还下了赌注,你们完成得都很圆满,今天的马老二胡辣汤,我来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