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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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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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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贫后记(二):假作真时

小真白天工作特别忙,厂里有规定,不能打电话,不能聊天。

小真晚上九点多下班,住女工宿舍,更不方便视频,不方便语音聊天。但尽可以敲字留言,小真每见必回。

常吉牢记着那位从未谋面却心仪非常的女友的话,每当晚上九点,服侍完小真的爸爸躺下,就会急急忙忙地钻进隔壁屋里,掏出手机,给小真发信息。

先是简单汇报一下当天服侍小真爸爸的状况,看着小真发过来的感激感恩的文字和表情包,激动过后,也会说一些暧昧的话。那边的小真特别温柔可人,马上发过来的文字总会把常吉的一颗心撩拨得酥麻麻的,很受用。

每天晚上聊天的最终,小真的结束语总不外乎:照顾好我爸,等我春节回去,看你表现好的话,就和你结婚。

这时,常吉也总会迷醉般地回复道:“好的!亲爱的。”

破篮乡派出所里,正在做笔录的民警忍着笑,问坐在对面的年轻人道:“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被骗的?”

年轻人道:“也是巧了,该当他败露,村里统计脱贫材料,因他行动不便,就有干部亲自登门家访。问起他女儿的身份证号码,他记不太清楚了,就随手从内衣兜里掏出个手机翻查。那手机我是从来没见过的,快照顾他一年了,只知道他有个老年机,每天就是看个时间听个戏来用。我一看他有个手机,就顺手抓过来看。他一看我拿了他手机,竟从轮椅上跳了下来,和我争抢,那股劲儿,哪里像个半瘫的病人。我就更加怀疑,不管不顾地拿着手机跑开了,跑出去好远看他追不上时,就翻开手机看,这一看,没把我气死,微信聊天记录里,竟保存着我和小真每天聊天的记录,那头像,一点不差,那卖骚的话,一字不漏,和我手机上一模一样,我一下子全明白了,他娘的,每天和我聊天的小真,竟然是这个骚老头子。”

民警噗嗤一声笑了,停了笔,接问道:“你以前从没有发现任何一点破绽吗?”

年轻人道:“没有,他伪装得太像了。

民警问:“那么算来你在浅坑村快住上一年了,你就没有问问街坊邻居,看吴老拐有没有小真这个闺女?”

年轻人道:“问过的,都说有,还很漂亮,在南方工厂里打工。”

民警道:“那你可真能坚守承诺,不让你打电话你就不打,不让你视频你就不视频,如果真能和小真成为一家人,你可真是个好丈夫。”

年轻人低下头,开始搓手,民警又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有何打算?就是说你有何诉求?”

年轻人就咬牙切齿道:“求你们抓了他,判他的刑,我倒贴着钱侍候了他十个月,让他赔我这十个月的经济损失、精神损失。”

民警摇头道:“判他刑,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依我看,让他赔你钱,也有点难,听说他是个贫困户,靠救济过日子,他拿什么赔你?”

年轻人恨恨道:“那我不管,你们不给我做主,我就不走。”

浅坑村支部院内,两个民警面对坐在轮椅上的吴老拐,也显得一筹莫展。审讯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吴老拐根本不配合,拒绝回答每一句问讯,嘴里嘟囔的总是一句话:“求你们赶快把我逮走吧!这日子我也没法过,到牢里吃牢饭更要舒坦些!求求你们了,赶快把我逮走吧!”

支书吴仁宝在旁边听得都有些急了,柔声细气地提醒道:“吴老拐,你想让人家警察逮你,你也总该编点犯罪事实出来嘛!”

吴老拐道:“什么狗屁犯罪事实?事实是我才是受害者,他们早给我伸张正义,何至于我如此煞费苦心地找人侍候我。”

民警接问道:“吴老拐,你什么时候找我们告过状?我们怎不给你伸张正义了?”

吴老拐突然放生大哭起来,两个民警有点猝不提放,悻悻劝道:“吴老拐你不要哭,你果真有什么冤情,你尽可以说出来。”

吴老拐抹把泪,哽咽道:“我女儿小真,两年前在南方打工时,被一个狗杂种给骗了。我骂他是杂种吧!如今名义上却是我的女婿。那年春节,狗杂种在微信群里发帖,说想寻找一个女生,假扮他未婚妻回老家哄哄他爹娘开心,费用不薄。我闺女为了给我治病,急需筹钱,就应征了。两人说好只是演戏,可到了那杂种的小城,杂种说不大敢回家,就先找了个宾馆,在宾馆给他爹打电话。打完电话的第二天,老杂种就跑到了宾馆,当着我女儿的面,骂他儿子不争气,说亿万的家业,满城的求婚者,却一眼都不看,现在竟带回我女儿这样的一个货色。我女儿说因为是演戏,也不在意被骂。老杂种骂完,随手在一张纸上写了点什么,扔到我女儿面前,说给我女儿开了张五百万的支票,前提是让我女儿远离他儿子。我女儿说当时她被这架势给唬得发昏了。也就在当时,那杂种儿子却一下子冲了过去,伸手抢过那张支票,一片片撕得粉碎,又一把扔在他老爹脸上,说多少钱也换不来他和我女儿的爱情。说完他就拉着我女儿一起远走高飞了。”

两个民警像在听一个故事,很入迷,见吴老拐叹了口气,停顿了下来,一民警就急急问道:“你继续讲,后来呢?”

吴老拐乜斜了民警一眼道:“谁知道是那杂种父子俩搞的仙人跳,整整骗了我女儿一年,一年后等我女儿把孩子都生出来了,才知道那一家是穷光蛋,在他们那地儿还领着贫困补助。什么狗屁亿万富翁,狗屁支票,都他娘的假的,也怪我女儿见识浅薄,当时看到五百万的假支票被撕了,还心疼了好一阵儿,经不住狗杂种一阵忽悠,就决心弄假成真跟着他到外面闯天涯去了,等孩子生下来时,真相大白,可一切都晚了。现在女儿每次给我打电话,都在哭,让我去救她。”

民警摇摇头,叹了口气,问道:“吴老拐你说起的你女儿这件事,和你这次骗人有什么联系呢?即使你在那件事上是受害者,也不能成为你害人的理由啊!”

“怎么没关系?”吴老拐反问道,“我女儿被骗后,我曾经去你们那里反映过,让你们解救我女儿,可你们推诿敷衍,说什么“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姻”,既然孩子都有了,就劝劝女儿,好好过日子吧!可怜我女儿,遭遇的和拐卖没啥区别吧!如今一辈子都要呆在那鸟不拉屎的大山里,留下我一个糟老头子孤单单地在这地方望眼欲穿盼她。既然你们不给我找回我女儿给我养老,我自己找一个还不行吗?告诉你们吧!这小子就是那鸟不拉屎地方的人。我扮作我女儿和人聊天时,别地儿的小伙子我根本不搭理。”

破篮乡派出所里,民警紧握着赵小楼的双手,像盼来个救星。同来的庆春是个女的,没有握手,但民警用眼神把热情也传递给了她。赵小楼问所为何事?

民警一摊手,先为自己开脱道:“有一桩案子,比较棘手,论情节已经够立案了,但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想把双方的矛盾给化解了,可原被告双方对我们办案民警都比较抵触,本想委托浅坑村委出面解决,支书吴仁宝却一口回绝了,说他的威信还不如派出所,但提醒我们,想顺利解决这个麻烦,唯有你俩,可见你们扶贫干部在浅坑村村民心目中的地位。我们都自愧不如。”

庆春闻言,笑道:“竟有你们派出所啃不动的骨头?骨头,肯定是骨头,食之无肉,对吧?”

民警苦笑道:“庆主任看问题总那么尖锐,不是骨头,是两块钝刀肉。原告是不解决问题就赖在派出所里,吓唬也不行,宁肯住进去。被告是你们原来扶贫那个村里的,半瘫,叫吴老拐,一直哀求着让我们把他逮进去,好有人给养老。你知道这监狱的资源,也不是谁想占就能占的。”

赵小楼和庆春就笑了。

民警把两人让进办公室,把案情详细说了一番。庆春道:“我倒有个主意,能暂时把他们都请出去,原告常吉不是缺对象吗?告诉他,你们过一段时间,会把吴老拐的闺女小真给解救回来,目前正在安排。如果想要真小真,就继续回去侍候吴老拐,侍候得好了,小真还真有可能会嫁给他。吴老拐呢?闺女小真被人骗走了,孤老无依,就求爷爷告奶奶想住进去好有人养老,也告诉他,你们会努力把他女儿小真给解救回来,让他回家老老实实等着就是。”

赵小楼不住点头,民警却摇头道:“可庆主任您的这主意只能救得了一时,不能长久,如果一段时间后小真还不能回来,两个人不又该找我们闹了吗?”

庆春一哂道:“就交给时间吧!这年月,时间会把所有人的棱角、脾气、心性、希望都给蹉跎平了。再说了,疫情当前,一段时间后,谁知道谁会在哪儿?”

民警道:“说的也是,一段时间后,说不定小真还真能够自己跑回来,眼前就这么办吧!我这就去告诉他们,让他们都回浅坑村去,等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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