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汤友盛
神山,是临沂市兰陵县的一个乡镇。神山镇就是以该村命名的。神山镇过去叫乡,改革开放后撤乡建镇。镇住地有东南村、西北村、西南村、东北村四个村子组成。
神山村,唐代建村,该村因在神山山脚下,故因山而得其名。神山,海拔高度150多米,原名凤凰山,唐时在山顶上有庙宇,庙宇中神像众多,有玉皇大帝、托塔天王李靖、天然桃木十八罗汉、韦驮菩萨等。神山之所以称神,是因它有头、背、双翅、尾巴、嗉、卵等形状,远看其造型宛如一只腾飞的凤凰,故又得名凤凰山。
隋唐时代,山顶斜坡下面有一大泉,传说被南方一老道,又其曰是一名风水先生来此施展魔法,将山泉堵塞,改变了风水的方向,才使得湖北红安县的223位将军出世。
山后有一山泉,长年水流不断,被称作南老泉。
每逢雨季来临,山上流下的雨水、以及东南村、西北村、西南村、东北村四村的雨水汇集于此,南老泉的水面能够达到三个足球场那么大。
每到雨季到来,家家户户的房屋宅基底下都能够冒出汩汩的清泉。
我家堂屋门前有一条小路,小路上面用一石板板盖住,石板下面的清泉昼夜不停地潺潺流出。堂屋下的清泉围绕着院子中央向南向西由大门口流进大门前的汪塘。汪塘不大,那是我童年与伙伴们学习游泳的最好场所。此汪塘被称为神汪塘,是因为此汪塘从未淹死过孩子。汪塘周围有很多的鸭子也常常在汪塘内戏水,鸭子,也是早晨人们起床的闹钟,天刚蒙蒙亮,鸭子们“呱呱呱”地叫声便把汪塘周围住家的人们叫醒。早起的人们有时偶尔能够在汪塘旁边捡拾到鸭蛋。冬天到来,那更是大孩子们的天地,他们在结成厚厚的冰面上戏耍。有的玩陀螺、有的溜冰、有的用铁锨放在冰面上,一个人蹲在铁锨上面,另一个孩子或“狗拉雪撬”或“懒老婆推磨”……
开春季节,汪塘干涸了,生产队便组织生产队的劳力们出汪泥,这种汪泥是一种极好的肥料。也有的人能够从汪泥中挖出很多的泥鳅。
孩子们最烦的是夏季来临,汪塘水满,有的大人们在里面沤莔蔴,臭气熏天。孩子们只有仰天长叹:盼望来一场大雨把汪塘里沤莔蔴的臭水荡洗干净。
汪塘南岸旁边有一台老碾,这台老碾是住在东南村南门口周围家家户户使用率最高的了,它不仅仅每天不停的给大家轧瓜干、玉米、豆子……也是夜晚人们聚集在一起,坐在碾台上面讲故事、看天上星星的最好场所。
每到汛期来临,汪塘的水首先被灌满,然后沿南门口的水渠向南流向南老泉。
在南门口与之合流的是从胜军(乳名)家大井里冒出来的清泉,我们叫“发大水”。大人们常说:“七月十五定旱涝,八月十五定收成。”这口清泉只有六月汛期“发大水”的时候泉眼才能冒出水来,泉眼很大,水流量也大,人们常常在此洗刷盖顶或浆洗衣服之类的东西。孩子们在流淌的泉水中戏耍,泉水清澈见底,冰凉彻骨。
与胜军家的清泉齐名的便是胜军的奶奶了。
胜军的奶奶是神山一带著名的接生婆,她的接生技术了得,她接生成千上万的孩子中,没有一个感染或夭折的。她接生的孩子很多是军人、大学生。军人中不乏将军,大学生中不乏团职以上干部。好多在外地工作认老乡时,好多男人们便把上衣服一脱露出肚脐说:“我是胜军的奶奶接生的。”这是因为凡是胜军奶奶接生的孩子,其肚脐眼都是打得梅花型的结。
我爷爷是一个民间艺人。他,生于公元1896年,清光绪二十二年。神山山顶庙宇中的神像,玉皇大帝、托塔天王李靖、天然桃木十八罗汉、韦驮菩萨佛像等等,每年画像的修饰绘画都是由他的画笔来完成的。当然他的其他民间手艺在十里八乡也是远近闻名的。在他手里什么刘海戏金钱、麒麟送子、民间年画中胖娃娃手里举一支莲花,骑在大鲤鱼上的画,数他画的最好,也有人找他画钟馗、画判官,钟馗、判官与鬼,跃然于纸上,爱憎分明,栩栩如生。
在国家困难时期,我是不缺钱花的,爷爷常常把画画挣来的钱分给我一些零花钱,我的藏钱罐里的硬币经常是满满的。这些钱有时被奶奶早晨悄悄地拿到供销社的饭店里去端粥、买油条。神山那地方叫油条为香油果子,神山人喝粥是需要撒粥豆的,粥豆撒在绑皮的热粥上面,咸咸的十分好喝。
我是在一次夏天的大雨过后,天气闷热的厉害,爷爷带我到南老泉游泳的,那一年我只有六岁(虚岁),也是第一次出最远的门。大雨后的泉水浑浊,从各家各户的泉水中、神山南门口的汪塘中、胜军家的泉水中汇集着……雨水打着滚儿朝南老泉流去。
三个足球场大的南老泉被雨水灌得满满的,向四下里毫不吝啬的横溢着。
临出门时,奶奶千叮咛万嘱咐爷爷让他带好我,别让南老泉里的大水把我淹没了。
这是我凭生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水面,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南老泉,我认为那是大海,我惊恐地发出“吁吁”声。爷爷示意我坐在一块山石上面不要乱动,他自己进入水面。我既后悔又害怕,后悔害怕不应该跟爷爷来南老泉。爷爷会游泳,他扎了一个猛儿,我认为他被淹死了,当场便“哇哇”的大哭起来,他然后从水面复又冒出来,踩着水面告诉我说:“不要害怕。”
南老泉也有干涸的时候,干涸的时候是最干旱的年景,我随奶奶上山拔草,是从第二生产队、第一生产队,再往前是山脚下的一个生产队,我已经不记得它的名字是第几生产队了,只记得此生产队的社屋大门直接面向南山,路过时能够闻到牛栏里牛粪发出牛吃麦穰发出来的臭香味道儿。
这个社屋的东面就是南老泉了,当我路过时恐惧地朝下观望,影影绰绰能够看见有现在十七层楼房深的南老泉,泉底下还有一潭清水。南老泉西南方向的岸边有一块墓碑,更加剧了我对它的恐惧感。
其实,南老泉也养活了很多的人们。它的沿岸都是一往无际的蒜地,在南老泉的周边有很多的蒜农搭起了辘轳用于打水浇蒜,包括神山东南湖大片大片的蒜地。这片蒜地直接于青竹村的蒜地接壤。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多少年过去了,南老泉已经被现代的人们填满夷为平地而建起来了楼房和酒店,就连南山的东面也被挖掉了大半个山坡。
我常常怀念南山,也常常怀念南老泉……
2021年10月13日晚于柳青河书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