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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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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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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子

     米 子

     □ 汤友盛

每年的深秋,几乎与种小麦同一时间,也就是寒露节已过,神山这地方都要忙得不可开交,家家户户去栽种大蒜。

我出生在一个叫神山的山村。神山,南北有两座大山,山村就座落在两山之间的小冲击平原上。冲击平原内的土地肥沃,两山之间地下有泉水流动。泉水纯净干甜,含有硒和锶两种矿物质。当地人喜欢种大蒜,因为大蒜的蒜质好,而大蒜又远近闻名。

神山的大蒜粘质度高,蒜的辣味适中,有蒜的香甜之口感。新鮮的大蒜捣碎成泥状,用蒜把子轻轻的能够把蒜臼提起。

每年的深秋季节,是神山人最忙碌的季节。

儿时的记忆是深刻的。

大人们耩完麦子,便马不停蹄地把冲击平原内自己菜园里的土地深耕、细耙,像种花草一样细心、认真。

记得小的时候,大人深耕、细耙完栽种大蒜的蒜地,松软的像今天的“席梦思”床垫一样。孩子们可以在上面翻跟头、打耪练,玩各种各样的游戏。

深耕细耙的蒜地要撒上各种肥料:猪圈泥、厕所里的肥料、池塘里的汪泥、土杂肥等,撒上肥料的土地,孩子们最不高兴了,因为孩子们不可以在松软的土地上翻跟头、打耪练了。

这时,女人们在家必须把蒜种剥好。剥好的蒜种要用簸箕一次次地把多余的蒜皮簸掉。然后,再准备一些好吃的,等候栽蒜人回来吃饭。

神山人种大蒜喜欢各家各户帮忙栽种,即:谁家先栽种完了,都要和没有栽种完的另一家帮忙,然后,再到最后那家中去吃饭。

大人们把栽种的蒜地用镢头调好沟,然后把煮好的大黑豆撒在蒜畦内,才能栽种大蒜。除了神山的水质好,这也可能是大蒜蒜蓉味香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吧。

尽管大人们把扒好的蒜种用簸箕扬了又扬,但是,栽种后的蒜地里仍然有很多蒜皮满天飞扬,像大片大片的雪花。

栽种完的大蒜调好畦,就可以用南门口那口含锶硒的井水浇菜园了。

每当深秋的夜晚,经常能够听到神山南门口的那眼水井,辘轳“吱吱嘎嘎”的声音,和着南飞的雁叫声声,不停地奏出一首首肖邦的“小夜曲”。

我记忆最深的是栽种完大蒜后,奶奶拎着我到我们住的王家胡同最尽头的“三奶奶”家。

三奶奶家,被神山人称叫“米子的三婶子”。

米子,是一个人名,命运多舛。“三奶奶”无儿,生有一女。正因为“三奶奶”无子,按照传统习俗,“三奶奶”的丈夫王佃丰不知道何年何月就把“米子”从旁系家族中给过继过来。

“米子”不叫“三奶奶”娘,却叫“三婶子”。

“米子”个头很高,人长得很洋气,我记忆中他是在烟台长大的孩子。

“米子”为人老实。人,太老实了,外人就说他憨。

“米子”是从来不会骂人、不会给别的孩子打架的。他每天的生活规律就是背着粪箕子上山割草、砍柴。有时候也被玩皮的孩子抽打一顿。被孩子们抽打的“米子”回到家中,还要被“三奶奶”打骂,有时候也会被体罚:不给他吃饭。那年月,一个字“穷”。

被孩子们欺负和被“三奶奶”体罚的“米子”常常蹲在我家门口池塘汪崖东南方向名字叫“令”的屋后旮旯处哭泣。

我奶奶怜悯“米子”。那年月,家家生活困难。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奶奶从家里用地瓜干煎饼卷上地瓜秧渣豆腐送给了“米子”。

“米子”狼吞虎咽,一会儿煎饼就不见了。

吃了煎饼的“米子”顿时有了精神,他把“三奶奶”对他的体罚早已经忘到九霄云外。每当“米子”一高兴就会哼唱逢神山庙会搭戏台演唱的肘鼓子戏(柳琴戏):“俺娘俺娘小丫鬟来焉,唵哈俺娘俺娘焉……”

在“三奶奶”家,我知道了“三奶奶”栽种大蒜用来招待栽蒜人的饭菜是用她女儿“下柬子”送来的猪肉炖的红萝卜和粉条,十分馋人。“三奶奶”只是虚让了奶奶和我,其实,我早就垂涎三尺了。

至今,我对这道菜还情有独钟。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从“三奶奶”那里知道了那个年代男女结婚必须要有媒人介绍,介绍认识了要“瞧”“相”、“递手布”、“过红”、“下柬子”、“下催妆衣”等等一些民俗知识。

我不知道“米子”什么时候怯生生地走了进来,一进屋他就躲在屋的犄角旮旯处,像又犯了什么错误似的。可能是我和奶奶在场,“三奶奶”没有再去批评“米子”。

那一年我五六岁,刚刚记事。

这时,“三奶奶”屋后的邻居王淑云三叔家的三婶子风风火火地也走了进来,她一进门就开了腔:“您说说喜人不喜人,‘米子’帮忙种蒜,蒜种他不种,把‘小狗牙’(筛选蒜种,挑出来很小的小蒜瓣,又称‘蒜撒子’)全给俺栽上了呢,我刚刚返完工。”三婶子说完哈哈的大笑起来。

“三奶奶”嗔怒地望着“米子”。

“米子”胆怯地缩成一团。

……

一晃离开神山五十多年了。前年,应孩提时的伙伴邀请,我又重新登上神山的南山,伙伴指着山凹处说:“那这是’米子’的坟墓……”

神山的大蒜很出名,神山的大蒜飘香,神山栽种大蒜的故事多多。

2021.9.6凌晨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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