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

二 嫂

◎汤友盛

上世纪七十年代，青年人有一件用针线钩织的毛衣，那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我觊觎着自己能有一件漂亮的毛衣。

在我的家庭中，我排行老大，没有姐姐，妹妹尚小，我想要一件手织的毛衣成为了一个难题。

在那个年代，能够穿上一件用钩针编织的毛衣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情。因为，穿上一件用针线钩织的毛衣，外面罩上一件中山装或国防服，就不用穿臃肿而肥大的不显线条的大棉袄了，那是时髦的象征。

在生活孑孓中，我追求美好，我追求漂亮，我追求酷。

1975年，我参加了工作，更加渴望自己能有一件用钩针钩织的毛衣。

钩织毛衣是有讲究的。

一般来说，除了自己的亲姐妹钩织，那么，钩织毛衣的就是恋人了。如果说你想找一个手巧的姑娘给你钩织毛衣，除非她是你的恋人，否则，是万万不可以的。

望着同事的未婚妻给他钩织的毛衣，心生羡慕。

同屋居住同事的未婚妻，经常来我们的寝室。每每他们俩碰面时常常说的话就是：“怎么还穿这件毛衣？我今年给你编织那件新毛衣为啥不穿？”或者说：“脱下来吧，我给你拆洗一下，重新给你再钩织一个V型的毛衣。”

有时，我在一边听见了，有点儿羡慕嫉妒恨，或者，找理由儿转身离开。

时光荏苒，岁月飞逝。我更加渴望一件用钩针编织的毛衣……

1974年，我刚毕业，在生产队里的科学实验田工作。在一起种田的有我乡邻的二嫂，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她，高中毕业后与乡邻的二哥结婚。人，温文尔雅，朴素大方，心灵手巧。母亲试探地问她：“是否有闲暇时间？”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二嫂愉快地答应了给我钩织毛衣这个活儿。

我高兴万分。

但是，购买毛线却成了大问题。那时，购买毛线需要布票，即使我有布票，也很难购买到理想颜色的毛线。因为，当代青年最喜欢的毛线颜色是枣红色的，或者灰色的，年龄稍微大一点的流行黑色。这三种颜色我跑遍了整个供销社都没有买到。

二嫂等着钩织毛衣，我觊觎着穿毛衣。

就这样，我痛下决心，购买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毛线，颜色是杮黄色。

每天等待着二嫂赶快给我钩织成毛衣。

寒冬腊月，我依然瑟瑟发抖地穿着一件枣红色的球衣，仿佛自己穿的是钩织时髦的枣红色针线毛衣。

那一年，我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一件针线毛衣。针线杮黄色的毛衣虽然不像枣红色的那么时髦、漂亮；虽然，二嫂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V字型毛衣钩成了圆领形状的，我还是心存喜乐。

我终于有了一件用钩针编织的新毛衣。

其实，柿黄色的毛衣的确不好搭配衣服，我也经常听到有人在背后说我不会打扮。但是，我穿着二嫂给我钩织杮黄色的新毛衣，依然趾高气昂走在大街小巷上。

这件二嫂给我钩织的毛衣，我一直穿到1985年我结婚后的第二年。二嫂给我钩织的杮黄色的毛衣在我身上穿了整整十年。十年间，我经常洗了晒，晒了穿。有人说毛衣必须拆了才能洗。但是，我只能把它整个地按在盆里洗干净了晒，晒干了再穿。

1986年妻子给我新钩织了一件时髦的灰色V型毛衣，我爱不释手，一直穿到戴鸭舌帽、穿雪花尼大衣过时了的年代为止。

后来，妻子把我这件杮黄色的毛衣拆洗后，重新给自己钩织成了一条毛线裤。

……

时光已经过去了接近五十年了，母亲离开我们的早，已经三十五年了，父亲八十一岁去世，也已经快十年了。

故乡的院落冷冷清清，凄凉一片，所以，懒得回老家。

回忆年轻时代，二嫂给我钩织的这件杮黄色毛衣的故事，仿佛重又回到朝气蓬勃的青年时代，但，不知道二嫂今安在？

……

2024年6月1日夜